《猛兽隔离区(校园1v1)》 新邻居 江城的夏天格外闷热,空气中黏腻的湿热叫人喘不过气。 翻个身都能扎出一层薄汗的正中午,不远处那栋遍布爬山虎的居民楼里,依稀可见一个纤薄的白色身影穿梭在每层方格中。 额头沁出不少汗珠,少女拿手背抹去,拎着最后一份蛋糕停在第四层。 “你好,有人吗?我是楼下新搬来的邻居。” 倪亦南这个月刚随妈妈搬来这,过去她们邻里关系不太好,温希说既然搬到新地方,就跟上下楼搞好关系,便于日后生活。 温希学历不高,工作三班倒,早年有过在烘培店上班的经验,技术保留至今,一大早便烤好蛋糕去了单位,送蛋糕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不善交际的倪亦南身上。 富丽小区属于学区房,典型的老破小。墙皮脱落生腐,扶手掉漆生锈,地面堆积黑色油污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但402门前很干净。 密码锁,门口没有垃圾和春联,门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开锁小广告,干净得与这栋楼房有些格格不入。 也冷冰冰的,没什么生活气息。 须臾,里面传来一阵狗吠。 “汪汪汪” 叫声粗犷像是大型犬,倪亦南往边上站了站,抱着401给的酸奶回礼,伸直胳膊再次敲门:“有人在吗?” 依旧没人应声,狗吠倒是没停。 一门之隔,她被那叫声劝退,打算下楼回家。 咔哒一声,门开了。 “汪汪汪。” “啊——” 还未看清眼前景象,一只大型阿拉斯加冲出来,跳起来两只前脚往人身上扑。 倪亦南被撞倒在地,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酸奶一层一层滚下楼梯。 “你没事吧,天呐沉渺渺!你是不是疯啦!”跟着追出来一个女生,惊呼声,“看你爸一会怎么收拾你!” 倪亦南屁股着地,连着尾椎骨那一块开始发麻,痛觉神经延迟收到讯号,骨头像是碎成了饼干块,痛得她完全撑不起身。 那狗还一个劲在拱她下巴四处嗅,倪亦南仰着脑袋躲,猝不及防被它湿黏的大舌头舔了一口。 啊,好恶心...... 天气暑热堪比汗蒸,在楼道的短短几分钟已经出了不少汗,此刻糊上黏黏糊糊的狗口水,臭烘烘的,倪亦南甚至能看见它锋利坚硬的獠牙。 她有点洁癖,也有点崩溃,嫌弃又恐惧地叫出声:“...啊!走开......” “沉渺渺你让开,你吓到人家了!”女生见她脸色惨白,安慰道,“你别怕,渺渺不咬人也没有咬人史,它就是——呃比较热情。” 边说边拽狗,狗死活不动,蹲在瘫软的倪亦南旁边,像是很喜欢这个人类。 女生只好捏住狗嘴,向屋内求助:“迦宴你快出来,你儿子又作死了!” 两人一狗扭成一团,场面极度混乱。 很快,屋内响起脚步声,拖鞋浸湿水后在地板上挤压出嘎呲声,平稳而规律。 见到此场面,那人似乎是定了几秒,才开口,“沉渺渺,过来。” 一道令下。 身体承载的重量轻了大半,倪亦南僵直的肩颈总算松懈下来。 额头和后背冒了不少冷汗,她后怕地喘了口气,缓缓坐起,忽然瞥到腿间翻上来的裙摆。 裙子本身并不短,卡在膝盖上一寸,里面自带一层薄的白色内衬。 由于刚才折腾躲避的动作太大,裙摆整个翻起来贴在腿根,连内衬都跑到臀下,漏出浅粉色的内裤边,她心下一沉。 而就在这时,她恰好感受到了在场第三个人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定格在她身上。 倪亦南连忙扯下裙摆,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事吧?”女生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握起她手臂来回检查,“手肘有点破皮诶,要不你进来我帮你擦点药吧?” “没事。”倪亦南窘迫却礼貌地弯弯唇,“谢谢你,我自己处理就好。” 遂抽回手臂,弯腰去捡地上的酸奶和蛋糕。 “迦宴,你必须好好教训渺渺,乱扑人真的很危险!”女生不悦吐槽,驾轻就熟地往里走去沙发上。 静默一瞬。 嘎呲声再次响起,在门口停下。 “抱歉,你没事吧。” 手指一顿,悬停在蛋糕盒上方。 这个声音...... 倪亦南拎起蛋糕转身,视线缓慢往上抬,在燥热的空气中对上那双倦冷的黑眸。 ...... 时间流逝,一分一秒被拉得很长,像是持续了三四分钟那样久。 实际上,短短几秒,却足以看清。 少年眉眼锐利,眼尾狭长,薄薄的眼皮半掀着,印出一道窄浅的褶皱,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她,却吝啬投入半分情绪。 好冷。 可他额前垂散下几搓碎发,又敛下了眉眼的锋芒,平添些随性、慵懒的气质。 他大约刚洗完澡,肤色透着被水汽浸润过的粉白,肩上搭了条白色的毛巾,湿漉漉的短发往后昂,还在往下滴水。 在她细微又明目张胆的打量中,少年忽然出了声。 “最好去趟医院,费用我出。” 语气很淡,隔空指向她的伤口。 倪亦南回神。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太直白,不太礼貌,遂瞥开视线,“没事,我回家自己擦点药就好。” “......” 沉默。 虽然沉默到底,但俩人谁也没打算走。 面对面干杵着。 之后,嘎呲声再度响起,少年微倾下身,散漫地靠在门框上:“还有什么事吗。” 门大开着,空调开得很足,不断有冷气往外涌,飘来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葡萄柚混着柑橘的清新、甜涩。 闻得人喉咙干燥。 “噢,我家这个月刚搬来楼下,我妈妈做了点小点心,叫我拿给邻居。”她温声细语道,“这个给你。” 伸长了手臂,倪亦南才发现蛋糕已经摔得稀巴烂,让人没有半点食欲。 而脚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毛茸茸,毛在她腿上蹭,舌头在她腿上舔。 倪亦南蹙眉抿起唇,而后快速说:“刚刚不小心摔烂了,不然你等一等,我回去换一个好——” “给谁的?” 倪亦南脚步一顿:“什么?” 他低眸扫了眼那个鬼鬼祟祟的物种,然后漫不经心地睨过来。 “噢,”倪亦南说,“给你的,左邻右舍都有。” “你一直看着它,我以为给它的呢。” “......” “谢了。”他挑眉,从她手里接过蛋糕。 微凉的指腹浅浅摩过她食指指节,薄茧剐蹭到指尖,撤离,重量消失。 老房子楼层偏矮,树桩葱翠高大,枝丫歪斜伸进楼道剥下一角阴影,有风吹过,树影晃动沙沙轻响。 倪亦南松开手,轻声说不用谢,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 听到身后,方才站定的位置,忽然传来蝉鸣。 念头 回家后,倪亦南搓洗被狗舔过的脖子,水流冲刷掉指尖残留的余温,脑海中回放起刚才的一幕又一幕。 冷峻的轮廓,热情的狗,还有他家那个漂亮的女孩。 迦宴。 沉渺渺。 好像是这么叫的吧。 ......那他叫沉迦宴? 一直到洗完澡,倪亦南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琢磨出他的名字过后,开始琢磨对应的是哪个字。 在床上翻了个身,屁股压得一痛,预感大事不妙,麻利爬去全身镜前掀开睡裙。 左臀侧内收的位置,内裤边卡住的地方,一片拳头大小的淤青,青得发紫,摸上去还有点凹凸不平,肿了。 手掌和手肘也不同程度地蹭破了皮,其实不怎么严重,血都没流,但刚刚洗澡时碰了水,刺得好疼。 这个点温希已经睡了,倪亦南摸黑去客厅找医药箱,蹑手蹑脚回了房间,拿碘伏和化瘀药膏简单处理好伤口,才重新躺上床。 耳朵一阵嗡鸣之后,想到再过不久,暑假结束就要开学了。 倪亦南中考发挥失常,差了一中录取线几分,如今转过来,单羽潇是第一个知道的,还陪她逛了新校园。 也就是那天,她遇到了沉迦宴。 期末考结束,赶在封校前一天,单羽潇连拖带拽地拉着倪亦南去一中说要帮她熟悉熟悉新校园。 七月初天正热,俩人在烈日下暴晒一圈,没抗住改道去体育馆吹空调。 体育馆一楼,淡黄色地面,四周均匀分布阶梯式座位,正前方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电子屏。 全场被划分为八片区域,其中两个场被占用,满场篮球碰撞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单羽潇纯纯来赏心悦目的,找了个不高不低,能一览众帅哥的位置坐下,两只眼睛就跟长人家脸和肌肉上似的。 看得好好的,说要去卫生间,把包和奶茶扔给倪亦南,走前还神秘兮兮地挑眉:“南,右边那个九号球服,爆帅,帮我偷拍点照片视频哈。” “......”倪亦南没干过这种事,浑身都在抗拒,“我怎么拍啊,被发现好尴尬。” 尴尬的还是她。 单羽潇把包放她腿上,压个窝出来,把手机立着放进窝里,点开录像:“表情自然点啊,别跟做贼似的,对,就这样别动哈。” “......” 眼看单羽潇越走越远,消失在球场,倪亦南叹了口气。 她对帅哥没很大兴趣,手机录着,眼睛在发呆。 半小时过去,单羽潇还没回,倪亦南关掉录像,给她又弹微信又打电话,皆无响应,打算去卫生间捞人。 从观众席下去,怕被砸到,倪亦南一路贴着座位区走的,隔了篮球场边线一米多。 经过左手边篮球队的时候,一个丝滑的抛物线,余光倏然暗了一角。 左上方好似有一个硕大的球体正光速奔向自己,倪亦南抬头,篮球几乎离她只剩0.001毫米的距离。 “小心!” “啊——”她下意识闭了下眼,躲避时被座椅绊倒,整个人跌上去。 同时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从侧后方冲上来,长臂一伸,隔断球体与她的接触,篮球调转运动轨迹,“砰”一声弹回地面。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来袭,倪亦南眼睛未睁开,却明显感受到眼前乌压压一片。 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体育馆顶的灯,和砸向她的篮球。 她徐徐睁开眼。 那人近在咫尺。 太近了。 瞳孔摄不清全景,只看到一件放大的明黄色球服,球服正中央的位置,印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数字。 ——九号。 “没事吧。” 纯白光束擦过眉骨倾洒在他鬓角,他偏头睨了眼球场,光影渲染出他明暗清晰的侧颜。 然后,他低下眼,轻轻一瞥。 倪亦南直触上他的双眸。 他瞳孔黑而深邃,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像一汪沉寂冰封的潭水,又像一个具有极强吸蚀性的洞穴。 令她莫名感受到一股,得未曾有过的,极其强烈的失重感。 除此之外,最直观的是,这人是个大帅哥。 倪亦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僵硬地坐起来,又僵硬地站起来,目测到俩人颇有些夸张的身高差,而且他皮肤好白...... 莫名又联想到单羽潇之前老在耳边念叨的,什么黑皮体育生身高差、体型差、体力差...... 眸光逃似的从他脸上下来,却又直视到他球服外的手臂,臂肌上蜿蜒着一条条性感鼓动的青筋,挂着要落不落的汗珠。 连她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他身上的肌肉强健且充满爆发力,是日积月累的锻炼形成的,非常恰到好处且美观的大小。 九号,的确,有点东西...... 思及此,倪亦南碎发后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脸颊翻起滚烫,面无表情扔下一声“没事”,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场。 事后,把视频传给单羽潇,单羽潇拖着进度条,在堪比马赛克的画质中一帧一帧寻找九号,问她九号是不是很帅。 她当时没说话。 时隔两个月,再回想起那天,倪亦南发现自己好肤浅。 为什么只是看到他的身高和脸,就可以联想到那么多黄色废料,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她平常真的不看那些...... 倪亦南躺在床上,恹恹地望向幽暗的天花板,彻底没了睡意。 当初搬进来,因为次卧太小,摆下一张床就没了落脚地,更没位置放书桌。 温希期盼子女成龙成凤,继子早在三年前考上本地最好的大学,这期盼便加倍加注在倪亦南身上。 ——“你能不能争点气,向你哥学习学习?你哥保送江大,你呢?读个高中还要你叔叔操心!你叔叔为了你腿都断了,他做的已经超过你那该死的亲爹了,你有良心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 于是为了让倪亦南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温希把主卧给了她。 主卧也没有多宽敞,堪堪塞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和一张单人书桌。 这栋楼的户型大差不差,倪亦南爬起来打开窗户,热气升腾灌进屋子,房间一下子燥热起来,她双肘撑在窗沿,聆听树杈上密集的蝉鸣,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 “别跟我作,这是最后一次。” 沉冷的声线与月色一同沉下来。倪亦南探出脖子,扭头往上看。 窗沿支出一条长长的手臂,修长的指骨中间夹着一根忽明忽灭,快要燃到底的烟头。 倪亦南眨了眨眼。 很快,光点熄灭。 邬霜影 开学第一天,校门口拉满横幅,上面堆着激励人心的标语。 时隔两年再次同班,一进门,单羽潇就活力四射地挥手:“南!我的宝贝!早啊!” “潇潇!” 倪亦南咧嘴一笑,小跑去她旁边靠窗的位置坐下,兴致冲冲分享起自己的假期生活。 “啊!哈喽,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 聊得正起劲,窗外横过来一道小桥流水般细润的惊呼声。 二人同时抬头。 只见一位披着长卷发,身着一袭吊带短裙的漂亮女孩热情似火地走到窗前。 “你还记得我吗?” 是沉迦宴家里的那个女孩,倪亦南点头:“记得。” “我叫邬霜影,我在一班。”邬霜影问,“你呢?” “倪亦南。” “倪亦南,好好听的名字,咱俩加个微信吧,有空一起玩儿啊。”邬霜影边说,边从包里翻出手机。 上次的见面狼狈又匆忙,今天倪亦南终于看清,邬霜影有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唇瓣饱满,唇珠翘嫩,弯眸一笑明艳又勾人,倪亦南不自觉被她吸引去。 扫完码后,胳膊在暗处被扯了一下,单羽潇冲邬霜影身后扬下巴,连着几声卧槽之后—— “卧槽......是九号!” 树荫下,九号和一个男生一同走来,男生勾肩搭背地跟他聊着天,他侧额听着,心不在焉,书包单挎在肩上,看上去没装什么书,轻飘飘的在背后荡啊荡。 一中每一届校服颜色都不同,他们这届是灰白色。 新生没来得及领校服,倪亦南穿的自己的衣服,但她发现九号也是,旁边的男生和邬霜影都是。 他们也是新生? 疑惑着,那道冷然的视线倏然就撞上来,静默地在她脸上停留数秒,而后随人流一同消失在窗沿。 “我和迦宴都是一班的,有时间再聊,我先过去啦。” 过道恢复平静。 “好帅啊啊啊......”单羽潇还在状况外,在花痴状态里,“他绝逼是转校生,感觉像国际学校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 “你看那打扮和气质,就刚那女生背的包,六位数夏季限定,人身上那富二代的松弛感跟咱这种要死不活的半尸有壁好吗,他们几个是不是一起的啊?” 有壁吗。 倪亦南收回视线,通过邬霜影的好友申请。 ...... 上课铃响,班主任李老师踩着点进来,在门口环视一圈,走上讲台苦口婆心讲了番老生常谈的话题。 随后念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上去,其中就有倪亦南,倪亦南凭借优异的语文成绩被任命为语文课代表。 “班长带着课代表,再喊几个男生一起去南图领书,其他同学保持安静,检查暑假作业带齐没有,不要我等会收的时候跟我玩失踪玩失忆。” 台下笑声此起彼伏,男同学玩心未泯,纷纷踊跃报名要当搬运工。 李老师单独留住倪亦南:“午自习之前你去生活部领两套校服,最好明天就能穿上哈。” 之后,倪亦南随大部队出门,跟单羽潇对了个眼神,单羽潇作业一放,扯了个由头溜出来。 南图门口,集结高三所有课本与课本的搬运工,酷暑之下排队,大家不免抱怨起来。 “抠学校也不配个小推车,这么多书要累死谁啊。” “抠门的一中已经死了,现在是富得流油的一中。” “可不是!后面那块新扩建的地属于一中了,据说是一班那个新生家里捐的,叫什么来着......还挺帅的。” “我们班的,沉迦宴嘛,富n代,听说他爸一块地塞了两个学生进来。” “一中之所以含金量高,就是因为录取线卡得死,还特别狗,爱偷偷挖别的学校的尖子生,以往可从来没有捐楼转校的先例嗷。” “哈哈,人家这叫捐地。” “......” 默默听完,俩人对视一眼,单羽潇:“捐地,真小众啊......” 倪亦南眨眼表示赞同。 很快排到文一,在班长的召集下,倪亦南和单羽潇一人抱了一大摞,刚走出南图,一个男生跑上前。 “我帮你们拿点呗,书还挺厚的。” “谢了。”单羽潇没跟他讲客气,手里书一股脑全扔给他,然后替倪亦南分担了一半,在中间做介绍,“这是倪亦南,这是明湛,大家都是一个班的。” 两人打了个招呼,一起原路返回。 路过小卖部,单羽潇肚子叫了两声,问倪亦南吃早饭没。 倪亦南早上啃了根玉米,不是很饿,“还好,没到饿的——” 话还没说完,单羽潇就瞪大了眼,像看到什么惊奇事,把书扔进明湛怀里。 “小玉米都撑不过一节课的,你一会儿铁定得饿,我看着给你买了嗷。” 扔下这句话,人就一阵风似的溜没了影,倪亦南疑惑地看过去。 远处台阶上,少年一件黑t,一条黑色喷漆牛仔裤,脚上踩了双联名,冷白的手臂垂在身侧,拎着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地从小卖部出来。 他站在自动贩卖机旁,低着颈看手机,像是在等谁。 须臾,他抬起头,邬霜影出现在身边。 酸橙 “同学,你在用这个微波炉吗?” “......啊?” 单羽潇鬼鬼祟祟地扒在铁门后,闻声回头,被身后大块头吓了一跳,看了眼他手里的饭团,又看了眼闲置的微波炉,“哦哦,你用吧。” 单羽潇走到边上,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再看回去,邬霜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沉迦宴的面瘫脸。 结完账她就一直站在微波炉旁,企图用加热食物的行为掩饰自己偷听。 事实上,一句也没听到。 像看了一场哑剧。 却洞察到,沉迦宴盯着某个方位看得出神。 那是...... ......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生莫名其妙横过来,叽里呱啦讲了一段极其自来熟的自我介绍,然后侃侃而谈的这件事。 倪亦南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不过倪亦南一眼认出此男是沉迦宴的朋友,她更疑惑了,微微侧身朝小卖部看去。 沉迦宴叼着棒棒糖,只身站在喧嚣外。 人群比肩迭迹,光束中的尘粒宛然银河星子,与高大的身影交映在她眼眸,光华夺目。 直到眼皮发酸,瞳孔虚焦,被遮挡,被覆盖。 被单羽潇闯入视线正中。 “你是...?”走近后,单羽潇也认出这是沉迦宴的朋友,虚惊一场。 “哦你好,我叫盛停泊,你就是亦南等的那个朋友吧?” “......亦南?”单羽潇语气不善,带有防备,“你很熟吗?” “看来是了,不好意思冒犯了。”盛停泊喉咙都快聊冒烟,终于碰了碰单羽潇的校服,拉她顶替自己的位置,顺带把明湛往外边挤了挤,“快搬着书回去吧,外面怪热的,拜拜。” “?” “神经病吧。”单羽潇望着他的背影吐槽,“他过来干啥?找你还是找明湛?怎么叫你亦南啊,我都惊了,你俩认识啊?” 明湛:“不是找我,好像是防我来的。” 倪亦南也很懵,又望一眼不远处,恰好对方也在看这边,她忙收回视线:“不知道,就突然挤进来,突然就聊起来了。” 单羽潇哦了一声,也没放心上,一心记挂着帅哥,在倪亦南耳边小声逼逼:“破案了,沉迦宴就是九号!我觉得那个邬霜影有点喜欢他,估计在追,不知道他的态度。” 倪亦南点点头:“然后呢?” “额......没有然后了。”单羽潇讪讪一笑,“因为其实这是我猜的,我什么都没听到,只看到沉迦宴的脸很臭,他真是挺高冷的。” “不过他们俩看着倒是蛮登对的,都大浓颜,高冷公子哥配明媚大小姐,啧,有那味......” ...... 中午,单羽潇带倪亦南去了一中最好吃的三食堂。 食堂人满为患,半小时后俩人终于吃上饭,单羽潇饿到头昏眼花,抱怨不停。 倪亦南安慰她至少不是预制菜,然后扒了一大口菜。 “咳咳......” 一口辣椒呛到嗓子眼,天灵盖都快辣冒烟,倪亦南捂嘴,偏头止不住地猛咳起来,“好辣......咳咳咳......” “妈呀忘记跟你说了!老板是川渝人,他家微辣相当于咱的超辣。”单羽潇连忙递去餐巾纸,“我去买水我去买水,还是冰橙汁嗷。” 倪亦南辣出眼泪,爆红着一张脸点头。 水就来了。 “亦南妹妹,咋了这是,咳得小脸通红呢。” 盛停泊拎着一大袋外卖,吊儿郎当地在对面的空位坐下。 倪亦南吸吸鼻子,跟单羽潇对视一眼。 单羽潇当即不待见道:“怎么又是你?旁边那么多空位,你怎么阴魂不——” 音未落,余光又压下一道黑影。 一片荤腥饭菜味中,混入一股若有似无的葡萄柚味,清爽解腻。 那人垂着眼,苍白的皮肤配上冷淡的神情,手里拎着几杯果汁奶茶,在倪亦南对面的空位坐下。 单羽潇:“——散也挺好的,要拼桌吗?” “?” 倪亦南错愕地看过去,眼睛红红的,不敢相信单羽潇就这么见色忘友地变了脸。 都怪帅哥迷人眼,单羽潇敛着嘴角,不敢笑得太猖狂,在心里给倪亦南磕了一万个,成功忘记自己要去买橙汁的事。 “拼啊。”盛停泊瞅了眼她俩的碗,同情地撇撇嘴,把外卖一样一样码出来,“你俩中午就吃这些垃圾?扔了吧,我们点了外卖,一起吃。” “......” 俩少爷的精致大菜一摆出来,餐桌顿时拥挤,倒显得她俩面前的真像垃圾了,倪亦南简直两眼一黑,忍不住又咳起来。 一直沉默的沉迦宴这时有了动作,在那一堆外卖里捣鼓起来。 倪亦南捂着胸口咽口水,从喉管往下,一直到胃部都存在强烈的灼烧感。 还是很不舒服,肺都咳空了,她瞄了瞄身边眼睛打直的单羽潇,心想这花痴是靠不住了,拿起手机。 刚站起身,一杯暴打橙汁就被推到面前来。 沉迦宴收回手,拆开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倪亦南眸光闪烁了一下。 “?” 空气凝滞,饭桌蓦然陷入静止状态。 却暗流涌动,漂浮着各样含义的眼神交汇。 之后,盛停泊仰起头,率先打破。 “吓我一跳,你要干嘛?” “......” 食堂重新嘈杂起来。 倪亦南心跳恢复。 她俯视沉迦宴乌黑的短发,以及这杯橙汁。 什么意思? 给她的吗? 为什么不说话。 倪亦南:“我去买水。” “啊对对对。”单羽潇想起来了,一个滑跪,“都怪我都怪我。” 盛停泊拦着:“这不有吗,迦宴特意给你点的,他说你爱喝橙汁。” 沉迦宴:...... 倪亦南:......? 单羽潇:??? 他的语气无比稀松平常,好像他们关系熟络,彼此了解。可事实并非如此,她甚至...... 甚至沉迦宴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这是在演哪出啊。 刚这么想着,沉迦宴便掀起眸,慢悠悠地看过来。 “给你的。” “坐。” 倪亦南没坐,去探单羽潇的反应。 很明显,单羽潇也惊得不轻,张着嘴,下巴快要掉到碗里。 不知道她是单纯喜欢帅哥,还是真对沉迦宴有意思。 单羽潇向来三分钟热度,实在很少见到她对某个人或物,维持长达两个月的激情。 “......” 此情此景,倪亦南有些无所适从,便僵站住。 单羽潇的眼神在二人的对峙中流转,一把把人拉下来:“喝啊!!!” 盛停泊哈哈两声:“所以你爱喝吗?” “……” 倪亦南咬住吸管,低声说了声谢谢。 单羽潇的好奇心跟餐巾纸里的火一样,一分一秒都包不住。 “你俩认识啊,你咋知道我南唯爱橙汁儿?”等不及答案,转头去问倪亦南,“你俩啥时候认识的?你怎么没跟我说,我早上还傻乎乎地问你——” 包不住的火焰越烧越旺,烧得发红,映衬得耳朵也裹上红光。倪亦南抿唇,紧急投去叫她闭嘴的眼神。 很短暂,很细微,却被捕捉到。 沉迦宴挑了下眉:“问什么。” “问——” 倪亦南握住筷子,另一只手在桌下扯了扯单羽潇的衣服。 单羽潇咧着嘴,打了个马虎眼:“问她认不认识门口的帅哥啦。” 似乎是觉得无趣,沉迦宴淡淡哦了声,面无表情地往碗里夹了一个牛仔骨,然后就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在以为要开启另一个话题的时候,他忽然意有所指地开口。 “那认识吗,302?” 柔软 随着嗓音落下的,还有他的目光。 倪亦南没有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那目光好像钉在自己身上,沉默又微妙。 似乎都在等她的回答。 周围热火朝天的谈笑声衬得他们这桌无比寂静,仿佛被拢进一个静音罩,静得诡异。 半晌,那定住的目光开始游移,缓缓在她脸上打转。 头顶,眉毛,嘴唇,耳朵...... 耳朵慢慢开始发烫,倪亦南拧眉。 要说认识,其实没有很认识,连名字都是她猜出来的。要说不认识,好像又有点认识......认识得不多? 在他半调侃,半打量的目光下,倪亦南显得有些失语和局促,好像回答哪一个都不太准确。 “认识......吗。”她模棱两可道。 “哟哟哟,也是哑语上了。”盛停泊打趣道,“你俩旁若无人地玩什么‘你知我知’的小把戏呢。” “......” 倪亦南闭麦,专心扒碗里的饭菜,吃了两口又被辣得不行,涨红着一张小脸去喝橙汁。 见状,单羽潇把自己的菜和她的置换:“我这个咪咪辣没放葱,你吃我的吧,我比你能吃辣。” 倪亦南点点头,低头夹菜扒饭,无视对面那人的存在感,腮帮子鼓得可有劲。 盛停泊也闷头吃起饭,嘴里还嘟囔不知道邬霜影闹哪门子脾气,饭都不吃要当神仙......忽然膝盖在桌下被撞了一下。 他包着一口饭抬头。 沉迦宴轻轻一瞥,散漫地歪了歪头。 盛停泊顿了两秒,快速把饭咽下去:“咱加个微信吧,都是转校生,以后常联系啊。” 单羽潇又不满了:“你几个意思,排内啊?” “没有的事,来来来我扫你,亦南也给我扫一下,诶,迦宴!愣着干嘛,扫啊!” - 一顿饭吃得异常辛苦。 结束后,倪亦南拉着单羽潇去放餐盘,重新回到二人行。 单羽潇:“你跟沉迦宴之前就认识啊?感觉他冲着你来的,他咋知道你喜欢橙汁?” 那橙汁没喝完,现在还拎手里呢,倪亦南说:“确实见过一次,他住我家正楼上。” “我靠这么巧?缘分呐!”单羽潇又变阵营了,“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啧,你俩也登对,有那味。” “......” 倪亦南无语地白她一眼:“你小说看多了,你多看点文言文吧。” ...... 倪亦南要去办公室领校服,离开乱哄哄的食堂,发现盛停泊的声音还能听见,就在身后。 回头询问。 嚯,他们也是新生,也要去领校服。 午自习的铃声在半路响起,抵达的时候,生活部的老师已经去午休,办公室的门关着,倪亦南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 她想着,下午得挑个课间过来一趟,顺带对后面慢他们几步的男生说:“办公室没人,可能要换个时间来了。” 她的视线先在二人身上来回了一下,话却是单对着盛停泊一个人说的。 盛停泊一愣,沉迦宴倒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他步子没停,裹着一阵清冽的风掠过她,直接握上门把手,下压。 咔哒一声,推开了门。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允许他进,就兀自往里走,盛停泊同样,丝毫不认为这是一件被禁止的事情。 “......” 倪亦南默了几秒,跟上去。 办公室最里靠窗的角落堆了一摞校服,旁边的桌上搁了一张登记表。 盛停泊率先在登记表上一顿写写填填,在地上找到自己的码,转过头提醒说:“我听说码子偏小,你俩记得挑大一码。” 就退出办公室,掩上了门。 沉迦宴登记完,也蹲地上找校服去了,倪亦南睨了眼他宽厚的肩背,以及纸张上那排张扬又遒劲的字体。 他的名字就在上面一排,她写完最后一笔。 角落空间逼仄,堪堪容纳下两人,原本打算等沉迦宴找完她再去,可他在地上蹲了半天,手指掠过一件又一件,就是不起来。 外面单羽潇和盛停泊还在等,倪亦南不想耽误人家午休,只好蹲过去。 很快找到她的码,转头,沉迦宴还蹲那翻来翻去。 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到他侧脸,日影婆娑摇曳,他的皮肤在暖光下依旧泛着冷调的白,像古董柜里收藏的天价白瓷,光滑透亮,挑不出一点瑕疵。 倪亦南很少用白瓷去形容一个男生。 但初见时,这样的想法便存在在脑内。 他很干净。 倪亦南被刺痛了眼,再移开时,瞳孔已经模糊了,她偏开脑袋,往他的反方向转,闭上眼缓了缓。 过早的懂事导致倪亦南具有极强的边界感,拿了人家一点好就想方设法地还人情,即便人家只是举手之劳。 例如中午那杯橙汁,她觉得自己又欠人情了,理应以某种方式还回去。 “你穿什么码,需要我帮你找吗?” 沉迦宴冷漠又话少,从她蹲这起,他都没有抬头哪怕是瞥她一眼。 以为他会说不用,或直接不理她。 “一九五。”他简短道。 “哦。” 于是倪亦南从最边上开始翻,翻完大半圈都没看到一九五的。 “没有诶,你可能得跟老师说——” 忽地,身边一暗,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下意识扭头。 沉迦宴倾靠过来,手臂伸向她左侧,像是要去拿她那边的校服,在她偏头的时候,脸颊正正好擦过她的唇瓣。 柔软,微凉。 倪亦南反应了须臾,在确认眼前白皙的皮肤与柔软的触感来自于什么的一瞬间,触电般猛然往后弹去。 一下子失了平衡,撞向身后的椅子,凳腿在地面拖出一道刺耳的杂音。 然后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暖风拂过,半坠不坠的叶子打着旋飘进窗沿,吹散他浅淡的字音。 落在耳畔却清晰可闻。 倪亦南撑着地面,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稳,水泥地里镶嵌的小石子扎得手心发痛,却不敢轻易拿开。 她知道,再多靠近一点,她就会倒下去。 “抱歉,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偷亲了我。”沉迦宴抬起眼皮,漆瞳幽深,眼尾压下一道深褶,压迫感十足。 “我没偷亲......” “偷”这个形容好残忍。 好像真的将她龌龊的思想暴露无遗,她一边心虚反驳,一边又觉得的确是她占了人家便宜,横竖都是她理亏,只好再次道歉。 “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凑过来吓到我了。” 音落,她顿住几秒,下颌微抬,口吻都硬了几分,“是你自己凑过来的,我没动。” 正午的阳光重新照射进来,为她脸上的小绒毛镀上一层金光,白到几乎曝光,此刻有些底气不足地硬梗着脖子,但耳朵是红透了的。 沉迦宴煞有其事地点头,态度端正:“是我故意凑过来给你亲,我的错。” 他撑着她身后的桌子压过来,锋利的五官逐步逼近,一瞬不瞬地凝睇她。 “要不要,我还回来?” 安全距离早不存在。 此刻的氛围莫名掺了点戏弄的暧昧在,他唇角似有挑起微小的弧度,神态却异常肃冷。 瓷白眼皮下生出浓密的鸦睫,像生长在荒地里的茂密荆棘,覆盖在幽黑瞳孔之上,平添几分挥之不去的危险与凌厉。 倪亦南不禁打起寒颤,推开他说不用了。 沉迦宴轻笑一声:“开个玩笑,你脸红什么。” 一拳不到的距离,说这句话时沉迦宴侧了侧头,十足十要接吻的姿势,眼睛却没什么温度。 倪亦南重心不稳地往后倒,椅子又“嘎吱嘎吱”摩擦起地面,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上面。 偏开头,意外发现他同样泛红的耳垂。 “......你也红了。” 沉迦宴面不改色地“嗯”一声。 他说:“初吻,我害羞。” “......” 给倪亦南整不会了。 他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实在是不像。 单羽潇之前还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一口咬定这人绝逼是个海王,前女友能绕一中半圈,追求者能绕另半圈,暧昧对象还能再绕一圈,超级玩咖啊。 她说男人就没有帅而不自知的。 长得高点会摸两下篮球的都跟孔雀开屏一样天天装逼撩骚,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冷感帅哥不用说,绝逼抢手货。 颇有道理。 初吻吗,不是很信。况且他越凑越近,哪有半点害羞的样子。 眼看唇瓣就要贴上。 彼此呼吸交错,拥挤的臂弯里,倪亦南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忽然感到眩晕口渴,倪亦南不自觉咽了咽喉咙,抵在胸口的手又使了把劲。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争闹,门轰隆一声被推开,重重砸在墙上。 “砰!” 二人皆是一惊。 椅子不受控地向后滑行,倪亦南顿时失重倒下去,寻救命稻草般,两手在空气中胡乱一抓。 而椅子又因她施加的力道用力撞向办公桌,桌上的玻璃杯晃了晃,砰一声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玻璃碎片朝四周炸开。 沉迦宴眼疾手快捞着她转了个身,把她按进怀里,自己挡住了飞溅的玻璃渣。 “不是,跟你说了等会再进来......” 盛停泊抠了抠眉毛,颇有些头疼地想拉走门口的女孩,女孩却犯了倔,眼睛直直盯着某处。 无奈之下,他也往里瞄,清楚地看到—— 桌子侧边,校服堆旁,沉迦宴抱住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身体整个将她包裹住,女生的脸牢牢贴在他的胸口。 盛停泊看到邬霜影湿润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是走是留,愣愣站在原地。 眩晕感愈发强烈,有轻微抽泣声,倪亦南的视角一片黑,她知道是他衣服的颜色。 太近了。 挣脱开站起来,脸颊仿佛还残存他胸口的温度,仿佛还能闻道那股淡香,遗留在她指尖。 她没去看门口,没去看腿边,弯腰捡起校服,快步离开,留沉迦宴一个人蹲在原地,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抱她的动作。 半晌,他收拢五指,缓缓摩挲起温热的指腹,眸光被太阳烘烤,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眷念。 他扯了扯唇 潮湿 实际上,在沉迦宴即将迎上来的那一刻,倪亦南泄力般倒进他的怀里,额头抵在他锁骨上。 沉迦宴托臀抱起她稳放在桌面,站在她双腿之间,扣住她的后脑,轻轻吻了上来。 他的吻很细致,温热的舌尖描摹着她的唇形,舔得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启开了唇。 像是收到邀约讯号,少年吻得愈发投入,舌头探进她口腔,擦过洁白的贝齿,舔吸她湿濡的软肉,倪亦南微微抬起舌,在他卷住她的时候勾着回应了一下。 分开一瞬,听见他在耳边哑声问可以吗,倪亦南其实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对当下浑身发软,完全陷入情热的她来说,沉迦宴想做什么,她应该都不会拒绝。 于是轻点头。 下一秒,汹涌而强势的吻便袭了上来,这才是属于他的,没有半分温柔的影子,全是承载着情欲的重量。 舌尖探进来,丝滑得犹如一条灵蛇,缠着她吮舔,倪亦南被亲得脑袋昏昏,连手指都是麻的,她攥紧他后颈的衣料,呜咽着发出一些享受而投入的声音,混在唾液交换的吮啧声中,色情至极。 察觉到她也动了情,抵在她后脑的手来到腰后,衣服推上去。 胸上桎梏解除,倪亦南躲开他的吻,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 那熟悉的香气,似乎是从他肌肤里渗透出来的,好像春药。 前所未有的情欲令她不住地夹紧腿,却将那根手指吃得更深,她感觉有热液从下体涌出,像来例假一样。 内裤湿透了,黏糊糊地绑在臀上,他用力吸咬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快感堆迭得猛烈又强势,而倪亦南瑟缩着,神魂摇荡地喊他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 “沉迦宴......唔——” 倪亦南睁开了眼。 浓烈的爱欲之后,是冰冷而沉寂的现实,她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认清了刚才发生的,是在梦里。 又梦到他了...... 真的很不想承认,她对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男生动了歪心思。 倒不是觉得自己亵渎了他,而是,她怎么就从以为接吻就会怀孕的年纪,到了做春梦湿了内裤的年纪呢。 觉得好羞耻。 在遇到他之前,她的大脑只会下达好好学习乖乖听话的指令,她只需要照做,从来没有过这样奇怪又逾越的想法。 更不会在某一瞬,突然代入曾经过耳就忘的荤话,然后红了脸。 她翻身,摸到书桌上的遥控器,把空调调低两度。 睡裙下,干燥的大腿划过一片湿润。 - 第二天一早,倪亦南比平常提前了十分钟出门。 她平常就走得够早,饶是温希再希望她积极学习,也觉得这个时间太夸张,怀疑她是不是早恋赶去学校约会。 倪亦南随口一编,说要提前去图书馆借书,而且早上记忆力好,可以多背几个单词。 温希便不再阻拦,往她手里塞了瓶纯牛奶。 倪亦南不爱喝,转手给单羽潇,单羽潇踩着铃声进班,看到讲台上空空如也,抹掉一额汗,萎靡不振地瘫回座位,拆了牛奶猛吸两口。 “你昨晚干嘛了,黑眼圈这么重,哈哈又跑酷了?” 哈哈是倪亦南在马路中央救的一只狸花猫,她不喜欢猫,所以治疗好后,单羽潇带回了家。 “熬大夜了,不过跟哈哈无关。”单羽潇把作业翻出来,挨个送到课代表手里,回来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学就贼想看小说,困成狗了愣是停不下来,我服了。” ...... 铃响,老师布置了预习任务。 单羽潇是真困成狗了,眼睑颤颤,陡然想起一件事,她打起精神要告诉倪亦南,事件男主角从窗口路过。 她有气无力地撑起脑袋。 “沉迦宴在窗外。” “他也没睡醒啊,来这么晚还这么嚣张,干脆下了早自习再来呗。” “诶,他看过来了,跟我对视了零点五秒,好现在在看你,在盯你,还在盯,还在。” “......” 倪亦南在背文言文,忍不住说:“你别说话了,你睡会吧。” “我倒是想。”单羽潇,“走过来了,你抬头看一眼。” “......” 倪亦南于是抬头,目光一晃而过,随即低下头。 迅速得连她自己都没看清沉迦宴的脸,只瞥了个身形,貌似没穿校服,也没背书包。 沉迦宴消失后,单羽潇给她发了个网址,没有细说,只说是一中校论坛,让她课间看。结果她课间去老师办公室送了趟作业,回来就把这事忘了。 倪亦南有点刻意躲沉迦宴的意思。 因为觉得见面有点尴尬,有点不自在。 虽然沉迦宴对她脑袋里的污秽一无所知,但每每回想起,尤其是那些梦,都觉得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 这几天没跟沉迦宴打照面,就算遇上,也是她远远就绕道离开,或者她挽着单羽潇绕道离开。 不过经常会从同学嘴里听到他的名字。有讨论他家庭背景的,有讨论他颜值封他当校草的,也有八卦他恋爱状态的。 刚转来没几天,他就成了大红人,倪亦南在之前的学校也挺火,还因为泛滥的同情心给自己送进了局子。 有前车之鉴,秉着不惹事也不沾事的原则,她这段时间拒绝了好多上来要微信的男生,可每天早午,桌上依旧会堆满琳琅满目的早餐和零食。 周五清晨,一个男生伸着胳膊正在往窗里塞东西,倪亦南正好踏进班门,撞个正着。 男生挠挠头,嬉皮笑脸地跟她打招呼,倪亦南放下书包,把东西还回去,语气还算委婉:“你别买这些了,我真的不喜欢。” 男生不收,拖延时间扯些有的没的,和她多讲几句话。 倪亦南不想过多纠缠,板着脸冷声说:“你如果非要放在这,我就给别人了。” 大约是看她一副温顺心软的小白兔模样,男生道德绑架起她:“可这是我大早上排一个小时队才买到的,我知道追你的男生很多,但你总不能不屑我的真心吧。” “......” 巧的是,沉迦宴这时从门前经过,眼尾半撩起,眉宇冷戾,一脸没睡醒的起床气。 他来得一天比一天早,来了就不走了。 书包都没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勾着校服外套,身上一件白t,耳朵塞着耳机,停在男生身后。 而男生一无所知地,正在对倪亦南冒星星眼。 时间还早,离倪亦南最近的只有前一排的小胖子徐珩之,徐珩之人不错,之前帮她分担了不少追求者的“礼物”,她点了点他的肩。 补作业的徐珩之转过头:“南姐,有何吩咐?” 下一秒手里多出两盒有份量的生巧,他咧嘴一笑,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熟练地收进抽屉,双手作揖:“感谢我南姐的投喂!” 倪亦南抬了抬手,指向窗外:“谢他吧。” 徐珩之转了个方向,窗口一前一后站了俩人,他一愣,对着俩人扬了扬下巴:“谢了,哥们儿。” 男生脸都绿了,一脸心碎地扒着窗沿往里挤,不知道的以为在演什么虐恋情深,浮夸造作。 “亦南.....你不能——” “周贤,是叫这个吧。” 肩上一沉。 周贤眼皮子一跳,嘿嘿两声回头,当即变了个脸。 “宴哥,早~” 沉迦宴搭上他的肩,把他的脑袋从倪亦南面前掰出来,就持着这个动作,垂眸在手机上点了点。 从倪亦南的视角看,就是他硬要挟着人家,指节用力扣着周贤的肩,周贤疼得龇牙咧嘴却丝毫不躲。 而他呢,气定神闲地晃了晃手机,带着人消失在她面前。 倪亦南打开手机,锁屏提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直觉告诉她,来自沉迦宴。 俩人从加好友到现在,除了第一天的互甩备注,再没联系过,甚至备注都没改。 此刻他陌生的头像和网名蹿到第一排来,一时之间,倪亦南还真有些茫然。 半晌才望着头像里那只啃红胶的幼崽期阿拉斯加反应过来。 她改好备注。 沉迦宴:【放学等我。】 讨厌他 “南,一会儿跑步你跟我一起出列,就说来例假了。” 下午第一节课,太阳最毒的时候,这体育课倪亦南是一点不想上。 原本是可以挪去体育馆的,但体育老师不允许,说班上女孩个个细皮嫩肉,就得在太阳底下晒,晒足两个月,黢黑健康才好看。 体育老师是个中年男性,头戴鸭舌帽,胸前挂个哨,嗓门大声音粗,一身腱子肉,全身晒得黑黢黢的。 底下骂骂咧咧一阵哀嚎。 盼了一上午下雨却火伞高张,倪亦南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热得快要中暑昏过去。 终于意识到自己体力真的很差。 温希说她从小就不爱运动,在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天,屁股都不带挪的。 虽然这段话与她的童年记忆有出入,但温希在亲戚朋友面前忆起往昔时,倪亦南没有反驳过。 ......后来,她似乎真的渐渐对运动失去了兴趣。 好长时间没运动,猛头扎两圈,倪亦南整个人累虚脱,拖着两条没知觉的腿,倒在边上铺满灰的塑料椅上。 实在累得顾不得干不干净,感觉要死了。 她大口喘着气,碎发黏在额前,校服湿了大片,全部吸附在身上。 胸前印出一圈好明显的内衣痕迹,倪亦南扯了扯衣服,又看了眼别人,貌似只有她如此夸张。 坐了会儿,同班女生都蜂拥而至隔壁的篮球场,嚷着要看沉迦宴打篮球。 闻言,瘫倒的单羽潇瞬间满血复活,要去扎堆凑热闹。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看帅哥,可倪亦南有点说不上来的不想去。 “那你陪我去打羽毛球吧。” 倪亦南好热,出了好多汗,只想歇着。 “南,你真是我祖宗。”单羽潇退而求其次,指向篮球场隔壁的空地,“咱搁那,你在旁边看我打总行了吧?” 挪去树荫下的长椅上,倪亦南边乘凉边观赛,莫名浑身不自在起来,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自己。 太阳晒得她有些浮躁,那道视线却令她感到赤裸,被冒犯。她四处留神。 身后的篮球场,沉迦宴一个利落的胯下上篮,篮球精准进框,场外欢呼雷动,群情鼎沸。 沉迦宴扯着唇,边倒退边冲对面竖中指。狂得没边。 那视线貌似来自球场的休息区,中间不断有人影闪过,她不太确认。 直到她垂下眼,整理了一下衣服。 抬眸的那一刹,一个锡纸烫发型的男生用撑在膝盖上的手,不经意地指了指她的方向。 锡纸烫在跟朋友聊天,没有看她,却精准地指向她,然后点了点他自己的胸口。 他朋友顺势看过来,不料迎上倪亦南,连忙瞥开,倪亦南看见他嘴巴蠕动,接着锡纸烫笑着看向她。 不对,看向她的胸。 两人盯着她被汗水浸湿的胸部聊起天,还附带猥琐的手部动作,眼里无所忌惮的下流令倪亦南感到一阵恶寒,心理上的反胃竟蔓延至生理。 她蹙眉,压下胃里的翻腾感,眼神掠过猥琐男旁边,恰好与她对视的沉迦宴。 四目相对。 好烦。 她忿忿转过身。 他肯定也看到了吧,离他们那么近,肯定也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吧。 男人的左右脑堪比睾丸,在毛都没长齐的年龄试图模仿岛国片,把牙签长短的鸡鸡塞进玩芭比娃娃的女同学下体,大喊爸爸要操死你幻想精神高潮。 不用猜都知道,能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词汇,肯定干净不了。 好烦。 身后继续响起篮球弹地的声音,一伙人又热血起来,单羽潇放了拍子跑过来:“咋了我的祖宗,我去打球留你一人在这你不开心啦?” “没有......”倪亦南大致描述了一下,然后撑着脸,闷闷不乐道,“就觉得有点尴尬,好烦男的,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单羽潇怔住。 “你说的那个人,不会穿着黑色短袖,还是个锡纸烫吧?” 穿什么颜色衣服没注意,但的确是锡纸烫,她刚刚好像没有透露这点吧,倪亦南抬头:“你怎么知道?” 蓦地,欢呼呐喊转为尖叫怒吼。 场地中央,两伙人厮打成一团。确切来说,是沉迦宴一挑二。 霎时间,眼底的暴戾与阴鸷迸涌而出,他拎起男生衣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生脸上挥拳。反应过来的时候,男生嘴里已经溢满血水往外冒。 而他脚边还倒了一个,蜷缩着捂着腹部,痛得面目扭曲。 从没见过沉迦宴这副暴戾的面目,旁人既害怕,又壮着胆去劝架。 “算了算了宴哥。” “宴哥别打了,一会儿老师来了。” “迦宴,揍两下意思意思得了,别闹大了,沉叔叔那边很麻烦。” 到此,沉迦宴才找回理智。 松手,冷眼睥睨着对方四肢无力地瘫倒下去,血溅开在地面。 这不是那个锡纸烫吗? 倪亦南这才看清,而倒在地上的,正是锡纸烫的朋友。 沉迦宴一放手,像是怕他气上心头再补几下,盛停泊立马把人带走。 “不会出事吧?” “不会是为了你吧?” 很快,地上的两个人被抬起,不知道是去医务室还是老师办公室。 人群散开,单羽潇跑上前,隔着铁网捉住一个穿球服的男生:“发生什么了,沉迦宴为什么打他们啊?” “好像是沉迦宴传球不小心砸到他们,他们就骂了一句,沉迦宴突然就爆了。”想起沉迦宴刚才的神情,男生还有些发怵,却又话锋一转,“但感觉迦宴不像那种玩不起的人,虽然平时蛮拽蛮高冷,但真没见过他这么大火。” 单羽潇追问:“怎么说?” “就说前段时间吧,一哥们儿拖地不小心甩了他一裤管拖把水,那水挺脏的,他鞋都黑了,那鞋联名的巨几把贵,我们都以为那哥们完了,结果迦宴只让他下次注意,回去换了身干净的,事后也没找人算账。” 单羽潇侧头,意味深长地冲倪亦南挑了挑眉,说:“谢谢你啦,我也觉得沉迦宴不是阴晴不定的人,肯定是那俩男的做了别的过分的事,彻底把沉迦宴点了,不想忍了呗。” “有点道理,但平常也没见他们有啥往来啊......” 倪亦南心里有了数。 正犹豫要不要“多管闲事”,手机在兜里一震。 盛停泊:【急!!亦南你快来器材室啊!!!】 盛停泊:【迦宴发疯了,又打又摔的,我根本拦不住他!】 盛停泊:【被老师发现就完了!】 他硬了 热浪翻涌,盛暑难捱。 倪亦南一只手挡在额前,衣服看上去比一开始干了不少,仔细看还是有痕迹在。 她擦拭着颈间的汗,耳朵往器材室的门上贴了贴,里面没有任何“又打又摔”的动静。 轻轻推开门。 墙边的旧课桌上,沉迦宴低颈而坐,脚翘在椅子上,在很专注地玩手机。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头从屏幕上抬起,他皱眉:“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与四周完好规整的器材,倪亦南恍然大悟,果断把盛停泊卖掉。 谁让他骗她。 “盛停泊说你在这里发疯,又打又摔,让我过来。” 器材室冷气很足,有轻微空调运作的声音,应该很少有学校会大方到给器材吹空调。 肯定是沉迦宴擅自开的,倪亦南揣想。 “但你好像,比较平静......”她掩上门,不让冷气流失。 “发,疯。” 似是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新鲜,沉迦宴垂眼轻笑了声。 “你刚刚为什么打架啊?” 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退出游戏,手机揣进裤兜里。 他懒懒道:“他骂我。”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散漫地岔着双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神情依旧倦冷,姿态却吊儿郎当的很不走心。 听上去就没有半点信服力。 倪亦南不想自作多情,但也不想欠人情。 那俩人估摸着伤得不轻,万一这事闹大了,沉迦宴一定会被通报批评请家长。这在从小循规蹈矩的三好学生倪亦南眼中,是天大的事情。 如果真与她有关,她会很愧疚的。 思及此,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会是为了我吧......?” “什么?” 沉迦宴眯起眼,耳朵侧了侧,“声音太小,听不清。” 现在是上课时间,器材室就他们两个人,隔得又不远,怎么会听不见。 倪亦南还是走近了些,复问一遍:“和我有关吗?” “给你发的微信看到了吗。”沉迦宴不答反问。 倪亦南点头。 长腿落地,沉迦宴慢悠悠地朝她走来:“为什么不回。” “......” ——放学等我。 怎么回。 回:我不想等......? 不太礼貌吧。 倪亦南面露难色,攥紧手里湿了一半的卫生纸。 “我——” “你脸又红了。” “......” “和我待在一起,你很紧张吗。” 沉迦宴近一步,倪亦南便退一步。 退无可退,被围困于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熟悉的味道再度涌入鼻息。 倪亦南低下脑袋,避开他的视线,学着他那样反问:“你找我有事吗?” “你最近在躲我。” “躲什么?” 沉迦宴抬手,戏弄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摩挲。 “因为那天亲了我,不想负责,所以躲着我?” 受不了他离得这么近。 所有感官都被操控的滋味,让大脑和身体变得好奇怪,倪亦南推掉他的手,却反被捉住。 一个力道过来,猛地撞进他怀里,额头抵上他硬邦邦的胸肌。腕上的桎梏依然存在,灼热的掌心熨烫着她的肌肤,腰后攀上来同样的温度,她惊呼着躲开。 “别碰我,我跑步出了很多汗。” “我打球也出了很多汗。” 倪亦南更抗拒:“你摸了球,手很脏......” “......” “我洗过了,干净的。”想起什么,沉迦宴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你有洁癖?” 她摇头,又轻点头,“一点点。” 倪亦南的声音很好听,细而不尖,习惯软绵绵地拖着尾音,很容易给人她在撒娇的错觉。 人小小一只,耳朵也小小的,额头饱满干净,长长的发束在脑后,发丝扫荡着修长的脖颈,沿着洁白的衣领消失,探入他触摸不到的深处。 大概因为天热,领口两颗扣子是解开的,露出形状精致的锁骨。 沉迦宴比她高出不少,稍稍一低眼,就能瞥清里面半隐半现的纯白棉料。 似乎闻到了香气。 从下面攀上来的,浅淡而温馨的洗衣液香气,薰衣草味。 他垂眸不言,喉结却不自觉滚了又滚。 头顶的人忽然没了动静,只禁锢她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几次挣脱都无济于事,一分一秒磨得倪亦南好难捱。 终于,她无法忍受地抬起头,想问他这么紧的抱着她是什么意思,却撞进他满是侵略的瞳孔中。 心脏忽然跳腾。 “还在紧张。” “......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看我?” 沉迦宴懒着声:“听说接吻能有效缓解紧张,拉近彼此的距离,我还欠你一个吻。” “这还能欠的啊。”倪亦南头回听闻,慷慨道,“不用还了,就当......抵了吧。” “用什么抵的?” “用唔——” 吻没有预兆地压下来。 冷俊的眉宇骤然放大,唇被一个热热的软体覆盖,倪亦南惊愕地睁着眸,使劲推他,用了百分百的力度,可身前的人纹丝不动,甚至抱得更加紧密。 夏日衣料轻薄,轻松传递体温。 那湿濡的软体越发滚烫,徐徐描绘着她的唇形,和他冷冰冰的外表截然相反。 这样温柔的吻,几乎负距离的接触,不禁让倪亦南想起那晚的梦。 梦中,她仰着脑袋被亲得目眩神迷,双手失去力气,放任他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忽地一阵滞空感,倪亦南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闭上了眼,还抱着他的脖子,她被稳放在桌子上,大口喘息着,唇瓣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光,眼眸氤氲着薄雾般的水汽,迷离地望向他。 从她的高度,正好平视沉迦宴的喉结,看见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她将人推开些,不自觉也跟着咽了咽喉咙,眨眨眼想继续往上看。 沉迦宴却强势地挤进她两腿之间,两指掐住她的脸颊,逼迫她维持张嘴的姿势,然后低颈压下去,舌头冲开牙关,搅起她的舌尖勾舔,吮吸。 俩人抱得越来越无间,倪亦南情动地耸起肩,忍不住夹腿摩擦,却夹住了他的腰。 不知道他兜里装了什么,好硌人。 她移了移,不小心又蹭了一下。 “嗯——” 听见沉迦宴压抑的声音,紧接着,裤兜里的东西膨胀地顶上来,将她腿根软肉戳进去一个凹陷。 几乎快要碰到那里。 倪亦南瞬间僵住,血液凝固。 小三 啪! 空荡的器材室,清脆的响声回荡着,沉迦宴的下颌一片血红。 耳鸣覆盖掉她的声音,舌头是麻的,脸是麻的,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腮帮子。 他人也有点麻。 可以。 6。 ...... 沉迦宴偏过头,眼底的情绪潮湿又汹涌:“倪亦南,你现在摸我一下,我就不生气。” “......是你有错在先。” 亲就亲,干嘛起反应蹭她啊。 倪亦南眉头紧皱,手往后撑远离他。 而在沉迦宴看来,则是她一脸厌弃地撇开脑袋,双手藏在身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不摸。 沉迦宴凝了她片刻。 抓着她的手强制放到自己脸上,上下滑了两下,然后他垂下眼睫,一副很脆弱的模样。 “我很疼,你疼不疼。” 火辣辣的疼,掌心都麻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扇人,他应该也第一次被扇吧。 倪亦南手都举酸了,视线跟去他的脸,白皙脸颊赫然多出五个红色指印。 她嘴唇轻蠕,又欲言又止。 ...... 沉默之际,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以为是单羽潇通风报信要集合归队,她连忙抽回手。 还好,是温希。 【下课给我回个电话。】 “那个,我妈妈找我,你能让一下吗?” 沉迦宴让了,手臂却依然撑在身侧。 意思是,就在这打。 倪亦南抿了抿唇,屁股往后挪,离他远了点,拨通电话。 “喂?倪亦南,你外婆生病了,我下班过去看看,晚上不回来,晚饭你自己解决啊。” 倪亦南担心道:“外婆怎么了,严重吗?妈妈,要不我放学直接去外婆家吧,反正明天休息。” “你外婆家跨了两个区,一来一回三四个小时没了,这时间够你做两套试卷,你是想看外婆还是想偷懒?” “为了你能转去一中,家里又是搬家又是负担两三千的房租,你凌叔叔的腿就是因为你才断的,你有愧疚心吗......” “......” 一些耳朵起茧的话,倪亦南记不清听过多少遍,以为能做到心如止水,为什么胸口还是会抖颤。 眼瞧沉迦宴又要凑过来。 倪亦南一把推开了他,力道积迭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愠恼与难堪。 她躲得远远的,捂着传声筒,低眉顺眼地安抚:“妈妈你别生气,我知道您和叔叔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会好好学习的。” “知道就好,你晚上自己煮面,省着点用,就这样。” “......” 倪亦南放下手机,在心里长缓一口气。 “倪亦南,你缺男朋友吗。” 啊? 情绪这会儿跟过山车似的,刚坠回谷底,又因他一句话冲去半空。 心脏震颤得更加厉害,转过身却能面色镇定地说:“不缺。” 沉迦宴倚着墙,眼睛在审视她。 听了她的答案,深思熟虑两秒,“那你介意再多一个吗。” ?? 再?多?一?个? 那不就是小三吗,她可没这意思。 “介意。” 沉迦宴也不在意,点了点头,神情没什么转变。 “晚上去我家吃饭。” “放学,我在你班门口等你。” 大片的日光铺进来,他站在门口,背光而立。 “倪亦南,别想躲。” ...... 光线斜射进课堂,将黑板切割成两个三角,讲台上老师第三次维持纪律,也作罢。 由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倪亦南视线飘向不远处,枫树下的小石凳上,撑着脸有些漫不经心的少年。 “他怎么戴口罩了,他不上课坐这干啥,不会是在等你吧?” “大概——是。” “为你打架,等你放学,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单羽潇问,“他在器材室跟你说了啥,表白了?” 倪亦南摇摇头:“好复杂,我也说不清......” ...... 倪亦南人缘不错,打铃后,不断有同学跟她打招呼再见,她坐在原地不动,来来回回倒腾手里几本书。 放学高峰期,校内校外全是人,现在出去必然会被看到她和沉迦宴走在一起。 出名的人,她不想沾边,更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去他家。 然而沉迦宴没了耐心,一个语音通话弹过来,在她磨蹭着接通后,只说了一句。 “两分钟之内出来,不然我直接进去。” 她瞅了眼门口气质疏冷,眸光凌厉的少年,快速清好书包。 俩人隔着不近也不远,却明显一致的距离,出校门再过条马路,走不了几步就到家了。 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啊,说的话加起来,十根手指头应该都数得清吧。 莫名其妙亲了她,莫名其妙接了吻,现在还要莫名其妙去他家吃饭? 有点超过。 倪亦南争分夺秒地开始思考,如何委婉道出难听的实话。 步伐慢下来,她整理好措辞:“那个,晚饭我自己解决就好,学校门口有很多好吃的小店,不麻烦你了。” “我家的更好吃。” “我怕狗。” “关笼子。” “......”倪亦南顿时有些为难,忽然灵机一动,“太突然了,这样冒然打扰到叔叔阿姨不礼貌,下次吧还是。” “我一个人住。”沉迦宴断掉她所有念想,然后欠揍地补充,“独,居。” “......” “沉迦宴。” 倪亦南终于叫住他。 “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不到,话也没说过几句,貌似没熟到可以去对方家里的程度吧?” 步伐不一致了,沉迦宴偏头,瞥了眼她书包肩带上泛白的指节,和因暑热微微泛红的小脸。 “不熟吗。”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们三个小时前才舌吻过,我不是你的小三吗。” 10苦涩 小狗听见主人的脚步声总是很积极,率先跳出来,被沉迦宴拎着后脖颈关进客厅角落的笼子里。 沉迦宴从鞋柜拿出一双白色拖鞋,轻置她脚边。 倪亦南没有动作。 沉迦宴睨她一眼:“新的。” 随后兀自走进厨房。 厨房里有炒菜声,大约是专门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阿姨。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杯鲜榨橙汁,递到倪亦南手里,让她随便坐、随便参观,就当自己家。 倪亦南点点头,抿了口橙汁,味道有点发涩发苦,像坏了。 她咽了咽口水,又尝一大口,正要喝第三口验证,眸光倏然一亮,被什么白得闪瞎眼的东西晃了一脸。 抬头。 ......啊,是沉迦宴的肉体。 修长指骨提起领口,利落脱掉短袖扔进脏衣篓,拎起套干净的藏青色真丝睡衣,赤裸着上半身往浴室走。 这时想起屋里还站着个人了,特意走到人面前,停下。 淡淡道:“洗个澡,不介意吧。” 听不出半分询问的意味。 肤白貌美,宽肩窄腰,肌肉青筋,完美的肉体就怼在脸上,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冲击力得多。 ......倪亦南拘谨地撇开眼:“你不能等我走了再洗吗?” “......” 卫生间门关上。 倪亦南盯着自己的脚尖怔了几秒,随后环视起这个和她家户型一般无二的小房子。 墙像是重新刷过,很白很平整,家具很少,黑白灰偏多,视觉上显得屋子宽敞不少。 看上去真是独居,东西都是一人份的,客厅连电视也没有,只有一个投影,边上立了台黑色落地音响,倪亦南在手机上刷到过,好像是限量款,六位数。 真如大家八卦的,他家挺有钱的,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卷92? 在倪亦南的认知里,高考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需要博的路。 没苦硬吃? 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 爱......学习? 可据他上学不背包,上课早退迟到,抽烟打架不计后果的种种现象看来,这家伙纯纯散漫惯了的富二代啊。 想着想着,沉迦宴就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水汽出来,恰好饭也熟了。 他家阿姨手艺真挺好的,倪亦南吃了一整碗米饭。 大概是闻到了饭菜香,沉渺渺也叫了一整场晚饭,尤其是沉迦宴一说话,它就汪汪汪地试图提醒主人给它放粮。 饭后沉迦宴从厨房端出一大盆超级豪华狗粮,叫住正琢磨怎么说拜拜的女孩。 “刚刚不是一直吵着要我喂它,过来。” 倪亦南:“......” 她明明只是浅当了下沉渺渺的嘴替,哪里有“一直吵着”啊。 笼子里的小狗转圈翻腾,撞得铁笼哐哐响,好急的样子,倪亦南心软软道:“让它出来吃吧,感觉它在里面好局促,施展不开。” “不怕了?” “你在就还好。”倪亦南盯着狗。 “?”沉迦宴眉梢一挑,侧着身,浅勾了下唇。 沉渺渺出笼后乖乖坐下,等主人发号施令,沉迦宴数了三个数,数到“三,吃”,沉渺渺登时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碗里五花八门的“菜品”令倪亦南惊叹不已,有钱人家连狗都吃得这么精致,又是水果,又是肉片,又是冻干,又是营养粉...... 看得倪亦南有些口干舌燥眼发昏,她喝完玻璃杯里剩下的橙汁。今晚她喝了他不少,还吃了他不少,他这么有钱,应该不介意吧。 尽管他不介意,倪亦南心里依旧有些过意不去,要怎么还他呢...... 身体慢慢变得有些沉。 她蹲下来,神思忽也变得顿缓,望着眼前一大盆,竟冒出想尝尝狗粮和冻干是什么味道的想法。 “好喝吗?” 夜色正浓,沉迦宴坐在沙发上,眼尾微敛,垂眸看向她时眼瞳中的情绪很模糊。 倪亦南点头:“菜也很好吃,今天谢谢你。” 把杯子还原到茶几上,动作很轻,几乎没有磕出什么声响。 很快,一整碗狗粮见底,沉渺渺喝了几口水,瞟了瞟主人的脸色,夹着尾巴蜷回狗笼。 “它在你面前好乖啊,你要遛它吗?” 如果他要遛狗,她正好可以回家。 倪亦南撑着膝盖站起来,兴许是起猛了,眼前一黑,她闭上眼踉跄地抓了把空气。 沉迦宴扶住她。 “遛。” “但不是现在。” 在视线恢复清明之前,她听见他这样说,压在耳畔。 低沉又压抑的。 现在有别的事要做。 11性幻想 绚丽落霞退去天际,被沉重的暮色盖压,屋子里的瓷砖归于暗淡,阳台外不时有微光闪过,照亮沙发一角。 怎么就坐到他腿上去了? 倪亦南动弹不得,沉迦宴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混着欲望的热气,凝滞成一片影影绰绰的雾,蒙住她的视线。 她理应产生抵触的情绪,肢体却软绵绵地开始发麻发软,似乎在渴求什么。 “倪亦南。” 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 雾气迅速弥散。 双眼恢复清明,骤停的心跳慢半拍地恢复跃动,指尖紧紧抠住他肩后的沙发。 “身上怎么这么烫?”沉迦宴一只手臂横在她腰后,按住她的尾椎压向自己,手背蹭了蹭她的脸。 “我头好晕......”倪亦南晃了晃脑袋,一晃更晕了,只好先从他腿上支起来,“你先放开我。” “别动。”他手指一动,倪亦南又坐回去。 这个姿势...... “不太好吧。” 这下更逾距了。 倪亦南感到头疼,各种意义上的,她有些进退失措地说:“你家沙发挺大的,旁边还有位置......” 她没有看沉迦宴的眼睛,捕捉不到他此刻的神情。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以他的智商应该能懂吧。 然而压制感并未解除。 沉迦宴轻笑一声。 “有什么不好。” “舌吻都舌吻过了,坐个腿怎么了。” 他喊她的名字,他说倪亦南,你应该学着给小三尝点甜头,不然小三独守空房很孤独。 他意有所指,还反复提舌吻的事,倪亦南傻眼:“你要做什么?” 四目相对一刹,而后沉迦宴视线往下,停在她饱满的胸部,最后落回她眼中。 “不可能!” 倪亦南护住胸,“......你赶紧放开我。” “咱俩现在,还真挺像偷情的。”沉迦宴臂弯用力,拇指摩挲起她的腰肢,“倪亦南,你有没有幻想过我?” 黑夜里,他漆瞳半掩,神色莫测,坐在那宛然一泓沉静百年的古潭,却轻而易举掀起倪亦南心中的浪涛,叫她面色凝固。 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轻声呢喃:“......幻想什么?” “性幻想。” ? ?! 倪亦南眼眶微润,泛起清浅的光泽,瞳孔中满是对这三个字的惊惧与对他的质疑。 以及,一丝一闪而过的慌张。 “变态!” “你以为谁都和你们男的一样猥琐,整天想那些事啊。” 倪亦南一拳揍上去,像只被惹怒的猫咪。 就算她有又怎样,那他也不能就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 沉迦宴吃痛,却不躲,挑衅迎上她的眸:“有没有?” “没有。”她想也不想,答得迅速而果决。 对面的居民楼渐次亮起一个又一个小方格,光映进来,沉迦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轻佻的眼睑泛起一层浅淡的粉,映衬着墨瞳愈发幽邃而凌人。 “要说有。” 他掐住她的腮帮子,强势地压下来,“有没有。” “没唔——” 在她吐出第一个带有否定意义的字眼的那一刹,他的吻砸了下来,异常汹涌地,将她的呼吸全部占据。 唇瓣传来尖锐的痛,是沉迦宴这个混蛋在咬她,空气中满是暧昧刺耳的吮啧声,倪亦南仰着脑袋,几近窒息地拍打他的肩膀,他侧头放开一瞬。 鼻尖相抵,缱绻蹭过,舔了舔她晶莹的唇瓣,她像一颗软软甜甜的棉花糖,沉迦宴有点上头,手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游走。 冰凉的指骨从衣摆钻进去,指尖徐徐往上摩挲过一寸又一寸细腻的肌肤,掀起一层层敏感的小颗粒。 好痒,倪亦南推了下他的胸口,仿佛是下意识的,没带什么力道,因为沉迦宴未有一丝挪动。 她一边拒绝着,一边意志不坚定地哼出声,像小猫咪被顺毛撸一般手脚发软,浑身发热,心尖泛起一阵酥痒。 好不对劲...... 此时此刻的沉迦宴,似乎比平时更难拒绝了。 他伸长舌头探入她口腔,卷起她的小舌吮吸,他的唇瓣很凉,舌头很软。倪亦南似乎在他舌尖上品尝到了酒精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 迟钝地意识到什么,她缓缓睁开眼。 视线渐渐清晰,眼前陡然放大的是少年紧闭的双眸,与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红晕的颧骨。 而那只手染上她的体温,在薄薄的校服内渐渐回暖,停留在肋骨上方。 唇瓣分开,银丝拉扯,崩断在其中一片柔软上。 缠绵的氧气中,额头相抵,沉迦宴轻喘着气,瞳孔稍有失焦,凝视她同样迷离的双眼。 倪亦南低了眼。 沉迦宴就按住她的臀,抵上来,倪亦南又羞愤抬起眼,沉迦宴就去亲她轻颤的眼睫,挺翘的鼻尖,可爱的樱唇,一路向下。 校服推上去,唇瓣碾磨脖颈来到锁骨,暗扣一松,含住绵软,舔舐吮咬。 ...... 12威士忌 洗碗机的提示音打破黑夜里的沉寂,沉迦宴垂眸,有些眷念地抚了抚裤子上的皱褶,起身去厨房。 琉璃台面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杯搁在一旁,里头的冰块已经全部化成水,杯壁起了层薄薄的雾气。 沉迦宴将里头的水倒掉,重新放入一颗剔透的冰球,冰球绕杯壁磕出清脆声响,他续上威士忌,指腹在酒瓶上划了两下,一饮而尽,转身走向卫生间。 与此同时,楼下同样的位置。 倪亦南站在镜子前,望着里头神魂未定的自己,又望了眼手里脏掉的内裤,中间两层布料被浸透,颜色深上不少,上面还残留着许多透明的液体。 她想起刚刚自己落荒而逃时,隐约瞥到他胯中间凸起的那处,颜色很深。 他的睡裤是藏青色,色差分外明显。 那是她留下的。 ......湿透了。 温凉的水流倾洒而出,倪亦南抹了把脸,水流冲净腿根的黏腻,她缓缓闭上眼。 - 晚上赶在外婆休息前,倪亦南打电话关心问候了一番,老人家被哄得很开心。温希在那边说她这周末不回了,发了个红包让她省着点花,有空多写几份数学试卷。 楼下的鸣笛声渐行渐远,通话结束后,倪亦南瘫躺在床上。 空落落的家中,她竟感到久违的自在。 这份自在一直蔓延到困意来袭,温希不在,难得睡个懒觉,睁开眼已是十点多。 日头正浓,从窗帘边缝溜进来,倪亦南遮着眼赖了会儿床。 昨晚温希给她转了三十块,微信余额刚一百出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倪亦南实在不想开火,在手机上团了一张新疆炒米粉的优惠券,才收拾着出门。 店面就在学校门口,她打算早午饭一起吃,拎着打包盒悠悠哉哉回家时,迎面遇上遛狗的沉迦宴。 他嘴里叼着根烟,从小花园溜达出来,显然是也看到了她,灭掉烟走过来。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濡湿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填充满她的脑海,身体的某些部位仿似有了感应,燥热起来。 腿也有点软。 倪亦南将炒米粉往身后藏了藏,佯装没看见地转弯。 再见到她沉渺渺收敛不少,不知是因为脖子上栓了绳,还是真的被主人打了一顿,先冲上去,然后稳稳停在她腿边嗅她手里的米粉。 “藏的什么?”沉迦宴拽了下绳,狗回到他身边。 “没什么。”倪亦南换了只手拿,有些尴尬地没话找话,“你遛狗啊。” “......” “阿姨还没回来?” 倪亦南瞧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径直往楼栋走。 沉迦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经过单元楼门口时,他微微俯身,指尖划过她柔软的掌心。 咚! 垃圾桶震颤,周边的苍蝇霎时惊飞。 “?”倪亦南错愕地转身,“......你干嘛?” 只见沉迦宴嫌弃地拧起眉,牵着狗往边上退,离垃圾桶远远的。 “去我家吃。” “......” 倪亦南长了个记性,摇头拒绝,有些幽怨地伸着脖子往散发腐臭味的垃圾桶里瞄。 她的饭啊,完全不能吃了。 温希就给转了三十,他的行为直接让三分之一打了水漂,说不心疼是假的。 让他还钱?会不会显得她很小气,很斤斤计较,连十块都让他还。 毕竟去他家蹭饭,他也没让她还什么。 可,她手头挺紧的,十块...他应该不放在眼里吧? “沉迦宴......”倪亦南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我的炒米粉,十块九毛九。” 沉迦宴挑眉,唇角扯出一丝极浅的弧度,掏出手机爽快道:“记得收。” 倪亦南说好,加快了爬楼梯的步伐,想着先假装回家避开他,一会儿再出来买饭。 听见他似乎在跟人打电话,有“现在”,“快点”这样的字眼蹦进耳朵,她从裤兜掏出钥匙,钥匙刚插入锁芯,那道低醇的嗓音停在身后。 “真不去?” 13上楼 “真不去?” 耳尖一颤,倪亦南猛地想起昨晚他咬她耳朵,低声诱哄要她自己磨的场景。 连忙扭动钥匙。 “不了。” “行。阿姨马上过来,饭做好了给你送下来。” 倪亦南侧头看他,语气无奈:“真的不用,你别麻烦别人了,我吃什么都可以。” 倪亦南对吃没有太多讲究和欲望,从小到大,吃饭对她来说就是果腹,不过沉迦宴家阿姨的厨艺的确是一等一的,做的一手地道的江城菜,只是...... 这样好麻烦阿姨,她又没付人家工资,还增添人家的工作量,真的不好意思。 然而沉迦宴并没有在听她说什么,转身上楼,只扔下一句。 “三十分钟。” “......” 回家后,倪亦南打开和沉迦宴的聊天框,最新一条是他的转账,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定睛一看。 个十百千,还备注:自动赠与。 “......” 什么意思。 知道她差钱吗,她穷得这么明显吗?? 倪亦南打开电扇,往沙发上一躺,盯着那条转账出神片刻,叹了口气。 是她小肚鸡肠了,人不仅没觉着她斤斤计较,还挺大方的,大手一挥直接翻了快两百倍。 这钱,倪亦南终是没收,也没问他什么意思,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略过了。 没过多久,又收到一条短信,银行卡进账两千块。 她算了下日期,今天凌恪发工资。短信往上滑,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转账,少的时候一千,多的时候五千。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凌恪在兼职什么工作,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 三十分钟后,阿姨拎着保温袋敲响302的门,倪亦南趿着拖鞋小跑着打开门。 “诶?你不是昨天来家里吃饭的女孩吗?原来就住在楼下啊。” “阿姨好。” 阿姨看上去四十来岁,眼角布满笑纹,和蔼地将手里的保温袋递过来。 “今天时间紧,只来得及做几道家常菜,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晚上阿姨给你们煲汤喝。” 一听阿姨已经计划好晚上的菜式,倪亦南生怕自己说晚了一秒:“谢谢阿姨,但是真的不麻烦您了,您也跟沉迦宴说说吧,您做他一人份就好。” “多一双筷子而已,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况且阿姨拿工资做事,小丫头别有负担哦。” 阿姨拍拍她的肩膀,继续说:“你爱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都可以告诉迦宴,迦宴说你很瘦要补补营养,嗯阿姨也觉得得好好补补呢。” ...... 揭开盖子香味就溢了出来,三道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大约是昨天在饭桌上,沉迦宴注意到她一直在挑葱姜蒜,所以今天的菜没怎么放,或者切得很大段方便挑出来。 倪亦南拿起筷子正要开动,想起一事,又放下筷子,把饭菜并齐摆好,拍了张照片发给沉迦宴。 【谢谢你。】 【不过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一个菜就够了。】 直到吃完饭,沉迦宴才回消息,就仨字。 【钱领了。】 真惜字如金啊。 倪亦南没收,点了退还。 晚上,阿姨拎着新的保温袋下来,三菜一汤,倪亦南把中午的碗洗干净还回去,阿姨说先放在她这,明天一起拿。 然而到了第二天,阿姨送完饭立刻要走,说有急事要处理,麻烦她一会儿送一趟。 “......” 天色阴沉,有下雨的征兆。 已经麻烦阿姨两天,倪亦南没再耽误,想着也就几步路的事,于是出门之前给沉迦宴弹了条微信:【你在家吗?我来还碗。】 沉迦宴回得很及时,打了六个数学。 沉迦宴:【密码。】 14画 门开,入眼一片漆黑,悄寂无声,阳台的窗帘拉得很紧,透不进一丝光。 家里没人,但—— 倪亦南望向空荡的客厅,总感觉哪里不对,像缺失了什么。 她没关门,也没开灯,借着楼道里的声控灯去厨房放东西,忽地一声巨响。 砰! 倪亦南吓得一抖。 门被风关上,周身陷入黑暗。 细闻,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很远很轻,从厨房外面——像是客厅的方向传来。 这片旧区近期出了几起盗窃案,无一不发生在这种安保设施不完善的老小区,一撬一个准...... 紧张而紧迫的氛围中,倪亦南总算想起哪里不对——沉渺渺呢?怎么既没冲出来迎接,也没叫。 不会这么巧,沉迦宴遛狗去了吧? 这么想着,那蹑手蹑脚的声音就奔放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玄关处亮起一小盏射灯,在天花板晕出一圈晦暗的暖光,一条大狗冲进厨房,在跟前急刹。 沉渺渺在她脚边蹭了蹭,咬拽着她的裤脚往外。 这狗突然变得很有分寸,倪亦南弯腰试着戳它耳朵:“你主人呢?” 回应她的是一声呜呜。 倪亦南被带到次卧,沉渺渺圆溜溜的黑眼珠望着她汪汪汪,然后跳起来去拱门把手。 “你想进去吗?” 门紧关着,从门缝看,里面是黑的,她贴上门听了听,里面很安静。 擅闯别人房间这种事,倪亦南转身想走,但那狗又是刨门又是拽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在地板上翻腾的哒哒响,才一会儿就给她裤子咬出好几个洞。 好不容易卸下的恐惧瞬间重聚上心口,倪亦南还是怕。 开门放狗。 之后就打算走,却被房里木头拖划地板的声音拖住。 “汪汪呜——”沉渺渺拖着什么东西过来,还用脑袋顶了顶她的腿,示意她看。 倪亦南往里瞟了一眼。 八平米不到的卧室改成小书房,房间很空,桌椅靠窗摆,中间摆了三支画板,边上散着一地颜料。 第四支画板在面前。 画中,一女一男纠缠不分。 女人半裸胸乳躺在地毯上,浴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她的臀部被人牢牢抱着,腿间夹着一颗头颅,正情动地拱着腰肢。 头颅的主人匍匐着,下半张脸消失在女人私处,只露出一双沉溺的眉眼,颧骨泛着几滴水光。 画中着重勾勒了两颗红痣,分别在女人的腰侧与左胸,在铺满灰黑的暗调色彩中格外显目。 急于确认什么。 倪亦南将画架推进去,推到灯光正下方,目光集中于女人狰狞又享受的面部。 女人双眼迷离,檀口微启,痛苦又似欢愉地扬着唇,看向画外的另一个她。 倪亦南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摇头。 急风掀起窗帘,吹落书桌上单薄的纸张,撩动她颈后的碎发,她鬼使神差走向另一支画架。 画纸右下角写着一行极小的编号,应该是日期。 内容便如那晚,她坐在他腿上,双乳裸露翘立,同样点了两颗红痣,甚至完善了奶尖的纹理细节。 那痣仿若两个长满利刺的棒棰,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她的心脏,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清楚听见自己胸口的声音,慌乱而急促的。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身体...... 摸向她的衣裤,此刻是否完整地遮盖在自己的皮肤上。 脚边落下一张同等大小的画纸,反盖着,她下意识就要去捡,指尖却在半空中迟疑了。 要落不落的雨终于撕碎天际倒灌下来,倪亦南一步一步退出房间关上门,心头升起的不可思议全部被恍惚与羞愤取代。 她惝怳地走在狭窄的楼道里,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土腥气,记忆瞬间将她拉回到那场失序的暴雨。 衣衫不整地逃出那间缺氧的卧室,诉说自己被侵犯的过程令人徘徊在崩溃边缘。她在亲人的沉默中撕心裂肺,在炸开般恶毒的责骂中变沉默。 那时,倪亦南终于认识到,自己从未被坚定地抱紧过。 ...... 当年足以压垮她的绝望,再回想起已成麻木。 可那些真实存在过的,黏腻的,刺痛的,充满汗渍的无数个夜晚,仍然令她控制不住的心慌心颤。 好恶心。 真的好恶心。 倪亦南快速跑回家,重重摔上门,卸了力般倒在门板上。 “要死啊你,动作不能轻点?” 倪亦南腿软,回头。 不等她开口,温希就一副见了仇人的气势走过来,戳她脑袋问:“你去哪了?空调也不关,电费不用你出是吧,知不知道你妈挣的几个辛苦钱全砸你身上了?” 太阳穴一时阵痛。 可能是想起了过去的缘故,倪亦南没什么心情卖乖讨好,淡淡道:“知道了。” 便弯下去换鞋。 大概瞧出她情绪不对,温希收回手双手抱臂,用余光扫她:“你这两天吃的什么,花了多少钱?” 倪亦南吸气,闭眼。 倪亦南从小被灌输家里穷,欠一屁股债的观念,她从来不吵着要玩具、大餐、游乐园,一直很节俭。 直到凌恪上大学回家,她偷看到温希往他行李箱二十张三十张的塞。 每一次。 “花光了?我不在家你就天天点外卖,你不会自己煮面炒饭吗?” “三十够我天天点外卖吗?”倪亦南平静地问,“还剩两块钱,需要我还给你吗。” 温希罕见地一噎,倪亦南回了房间。 15拉黑 晚上,沉迦宴踩着饭点回槟江,保姆反应比他爹妈还要热情。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整个一楼都飘散着一种温馨却诡异的气氛。 秋叶姿在,饭桌上的沉遥还算好言好语,时不时还问两句沉迦宴的起居和学习。 问一句沉迦宴就应一句,不问就没声。 秋叶姿盛装出席,还是像以前一样,给沉迦宴盛了一碗汤,后没多久就说要出去。 沉遥扫了眼专门为她做的一桌子菜,视线跟去墙壁上的摆钟,最后他扶了下无框眼镜,看她背影,沉着声。 “叶姿,十一点之前要回家。” 秋叶姿顿了顿,头也不回就摔了门。 “......” 沉迦宴舌尖抵了抵下牙,夹了两筷子面前的菜,收到倪亦南的消息,握着手机也跟着起身。 却被沉遥叫进书房。 一个小时后,他面无表情走出那道墨黑实木门,脸色苍白,回房间换了身黑色的衣服。 疾风骤雨,直奔富丽。 回家后沉渺渺一如既往地跳上来迎接,那鬼迷日眼的神情中掺了不少谄媚。 想都不想就知道这狗绝逼犯事儿了,沉迦宴唇色发白,拎起它的后脖颈,问它是不是欺负倪亦南了。 问完,狗讨好地叫了两声,敏锐地绕去嗅他后背。 沉迦宴又给它拎过来拍了张照片,发送,在输入框里打字。 刚打出几个拼音,照片左边出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以及底部灰色的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 这对吗? 沉迦宴单甩一个问号过去:【?】 发送失败。 沉迦宴脸色一沉,神情凝滞几秒,随后点点头,哂笑出声。 可以。 会玩。 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沉迦宴先去冲了个澡。 雨噼里哗啦下得不小,窗户全开着,背后的刺痛令脑袋冷静不少,沉迦宴擦着湿发拧开房门,视线往里扫。 书桌淋湿了,画躺在地上。 原先放在角落围成圈的四支画架,此刻歪七扭八地摆着,灯光下那幅半成品正朝向他。 沉迦宴皱眉,“啧”了声。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两下,瞳孔中的情绪莫测难辨。 地面上,洁白的边角蹭上碳灰色模糊了边界,他轻轻拾起,指尖划过底部不起眼的数字编号。 - 雨过天晴,雨下了个半透,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湿闷,天气预报报导这周持续有雨。 倪亦南装上雨伞,打算去学校食堂过早。 开门,迎面撞上一道视线。 那人叼着烟杵在门口,神色恹恹,眼下一圈乌青,看上去很萎靡。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倪亦南愣了一下,关上门。 沉迦宴就灭了烟,堵到面前来:“解释。” “......” 倪亦南双手插兜,绕过他下楼。 “进老师办公室要再三犹豫,闯我房间闯得轻车熟路,真拿我当自己人了。” 脚步一顿。 “窥探完别人的隐私再偷偷溜掉,一键拉黑。” 沉迦宴跨到她面前,低她一个台阶,却还是要俯身才能与她平视。 “倪亦南,你跟谁学的这么坏?” 那股子没睡醒的闲散劲瞬间就消失了。 倪亦南后退上了一层台阶,轻微俯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你的狗,它咬破我的裤子非要我开门,我也没有故意窥探你的画,是你的狗把画架推过来的。” “这么说,都是沉渺渺的错了?”沉迦宴冷嗤一声,慢悠悠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沉渺渺咬着你的裤子,把你带到放了画的房间逼你开门,把画架推到你面前逼你看。” 明明是事实,倪亦南偏从他眼神中解读出几分探究和讥讽的意味。 她不想自证。 “行,我信你。” 沉迦宴挺直背,下颌绷着,整个人瞬间严肃起来,“现在,把我拉回来。” “......” 昨晚倪亦南失眠到后半夜,眼巴巴望着天花板,好不容易盼来困意,却浑浑噩噩做了一整夜噩梦。 早上闹钟还没响,她先被梦里追杀的情节惊醒。 导致一切发生的人,不是他吗? 为什么搞得像她的错。 倪亦南始终不看他,冷眉冷眼道:“有什么事,你可以让盛停泊转达。” “理由。” “该给理由的不是我吧。” 说完就推开他,擦肩的一瞬,手腕被拽起。 沉迦宴将她压去墙角,手往她兜里伸,倪亦南扭身躲,手腕好痛,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要什么理由,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画那些东西,知不知道很恶心啊?” 话语夺口而出。 她看见沉迦宴肩膀耸了一下,沉冷的眉宇忽地卸了劲。 倪亦南唇线抿直:“你可以画,但是不要画我,不要把我画进那里面,我不是那样的。” 说完便推开他跑掉了。 16情敌 没了去食堂的兴致,路过包子铺买了个红糖馒头勾在指尖,走到半道被拦下,视线中多出一只戴着红袖章的手臂,倪亦南抬眼。 熟悉的面孔,和她同班,开学那天还帮她和单羽潇搬书来着。 明湛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的手:“有点太明目张胆了吧。” 倪亦南瞄了眼他手里的笔本,本子上记了不少名字与“罪责”,四周没有保安和执勤老师,但另一头的“红袖章”有要看过来的迹象。 倪亦南把馒头塞进校服口袋,明湛这才后退一步。 倪亦南浅牵了下唇:“谢谢。” 不想口袋里一股味,一进入校园立马给拿出来,不料被人从身后猛然抱住。 一个踉跄,身形一晃。 “......” 倪亦南站定,盯着水洼里的馒头懵了几秒。 “就知道是你,大老远就看到你——啊哦,好像搞砸了你的早餐。” 身板比她高一点,声音是邬霜影,倪亦南捡起馒头扔进垃圾桶,想起有段时间没见到她,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邬霜影没细说,只邀请她和单羽潇中午去吃小火锅,拜托她帮个小忙。 回班后,倪亦南把这事告诉了单羽潇。 “什么?!你情敌要请你吃饭?等等,她知道她跟你是情敌关系吗?” “怎么感觉那个邬霜影长着一副心机脸,做的事又很大条?” “......” “你想多了,我们算哪门子情敌啊,而且我觉得她人还不错。” “她喜欢沉迦宴,沉迦宴喜欢你,这不就情敌吗!” 倪亦南失语:“那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你这性格太容易被坏女人拿捏,我得去帮你啊。” 单羽潇脑洞太大,短短几句恨不能兵戎相见。 偏偏人家盛情相待,压根没那意思。 安静的小包间,听了邬霜影的遭遇,单羽潇惊呼:“沉迦宴?怎么还和他有关了?” 被高强度学习的一中腌入了味,现在邬霜影早已不是入校第一天注重打扮的小女孩。 穿着版型统一配色老土的校服,素净着一张脸,垮着眼,兴致缺缺道:“我哥的原话是,‘迦宴在追一个女孩,你很碍事,为了不让人家的误会,让我关你一段时间’,今天还是我翻阳台逃出来的。” 俩人一同看向倪亦南。 邬霜影:“我知道迦宴喜欢的是你,我虽然喜欢他吧,但我姐妹向来行事坦荡。我只想你帮我跟他说说,让我哥别关我了呗。” “......” “我和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而且——” 早上才吵完架,光是想象找他和好请他帮忙的场景,连毛孔都闭塞起来抗议,倪亦南又不好明说,只能闪烁其词。 “有点复杂,他肯定不会听我的,恐怕要给你帮倒忙。”倪亦南替她出主意,“要不你去找找盛停泊?我觉得他比我管用。” “盛停泊更废了,全世界能让迦宴听话的人——”邬霜影凑过来,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音调婉转,“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亦南......” “你就帮帮我嘛,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多惨......” “拜托,求你了......” ...... 倪亦南自知揽了个大麻烦。 她属实吃软,拒绝不了邬霜影那套。不知道邬霜影哪来的自信,觉得她能管得住沉迦宴。 邬霜影吐槽了她哥哥一中午,张牙舞爪的,倪亦南安静地睨着她,能感同身受,也莫名有点羡慕。 从有记忆起,倪亦南耳边就充斥着乌烟瘴气的怨气与骂架。 她以为这就是家人,吵不离。 后来才从零零碎碎、七嘴八舌的家常中收集,温希和倪振华是相亲认识,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看了三场电影之后,倪振华直接在餐厅求婚。 包间没订,素圈戒大了一圈。 大家伙见证着这对俏女俊男,起哄鼓掌,温希便嫁了。 结婚第二年,感情升温期,倪亦南驾临。 温希以为这孩子是爱的结晶,是上帝的礼物,不想在她孕期六个月的时候,倪振华出轨了。 原来当年跟她相亲,是因为他刚和初念分手。 第四次约会就求婚,是因为初念无缝衔接了富二代。 温希从职高辍学出来上班,从小混社会,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年轻时也有过傍富二代实现阶级跨越的梦,后来被现实打败。 倪振华不低头不回头,不愿被初恋看低,就争这一口气,决定和貌美如花带出去长面的温希组建家庭。 便尘埃落定。 以为尘埃落定。 结果那富二代父亲垮台,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富二代是个空壳私生子,恐怕还不如瘦死的马。 而彼时倪振华在单位升了副总,家庭事业双丰收,初恋跑了回来,梨花带雨。 倪振华后悔了。 没打胎,月份不允许。没引产,身体不允许,双方家长也不允许。倪亦南便这么草率地出生,降临在负能量笼罩,高压争吵的环境中。 轻则关上房门隔着一道墙吵,然后倪振华摔门离开,消失好几天。 重则骂架蔓延,一脚踹开房门,拎起她的后衣领,诘责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都能做错,要她有点什么用,废物一个,没出息,学费都打水漂...... 倪亦南从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同班女生冲上一米四了,她还不足一米三,经常双脚悬空着挨训,若敢被吓哭,一巴掌就会拍上她的后脑勺。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老子一跟你说话就哭,老子是生你的爹不是杀人犯!” “跟你那没用没担当的窝囊爹一样,最该哭的是你妈,是我!” 温希气出结节,偏不离婚,死命拖着那对狗男女。 倪振华则完全不交家用,一个月见不到几天人,一出现就是抽烟酗酒的状态,就差把初念带到家里逼温希离婚。 恨到极致,又找不到倪振华发泄的时候,温希会推搡他们的女儿破口大骂。 “你们姓倪的都该去死,当时真他妈该把你打了,生下来就是一副灾相,生怕我温希日子过甜了是吧?!” 却忘了,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曾把爱与希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 ...... 小时候被关在门外反省的每一个夜晚,倪亦南都记得很清晰。 记得自己被丢过一次,记得没有人出门寻过她。 或许是被嫌弃、被抛弃的日子太深刻,得到稳定生活后的每一天,倪亦南都过得战战兢兢,打碎一个花瓶就恐慌到以为要世界末日。 直到凌恪抱着篮球闯进来,安静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买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摆在餐桌正中央。 17道歉 那副画之后,有些东西似乎就被打破了,与沉迦宴打交道也成了一项高难度任务。 倪亦南害怕发生冲突,习惯逃避问题。尤其现在,她和沉迦宴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又微妙的氛围在。 这几天倪亦南正常上下课,正常上下学。 这种状态若持续下去,对她的校园生活毫无影响,似乎也不错。 可冥冥之中,总有一些棘手的事推着她往前走,打破现有的短暂的平静。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应下。 ......要不直接告诉邬霜影,沉迦宴不听她的,她也没辙? 意外的是邬霜影正常返校了,接连几天都从他们班门口路过,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倪亦南高兴得不行,请单羽潇喝了三天奶茶庆祝。 单羽潇:“你发什么颠,你妈爆金币了?” 倪亦南笑而不语。 然后,邬霜影又消失了。 倪亦南收到连串微信轰炸。 邬霜影房间的小阳台被加了一道锁,天花板的两个摄像头正对向床头,地板上是炸开的玻璃片、掀翻的化妆桌、四分五裂的落地台灯...... 整个卧室一片狼藉,想必刚大闹过一番。 倪亦南觉得她哥哥的行为好夸张,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在微信上安慰她,也疑惑。 倪亦南:【你哥为啥那么听沉迦宴的话?】 邬霜影:【因为他俩从小就狼狈为奸!不带我玩,现在还这么对我!我真崩溃了!】 单羽潇在边上看着,嘟囔了一句,倪亦南视线从屏幕挪去她的脸,“你说啥?” 单羽潇:“沉迦宴之前天天往咱班门口过,你没发现他这周都没出现吗?” 好像是。 有新的消息框连续顶上来,见是盛停泊发来的,单羽潇念:“你就去看看他吧,亦南,算我求你了。” 倪亦南登时想起上次盛停泊骗她时的用词和语气。 半晌才点进去。 盛停泊:【亦南,你到底怎么着我们家迦宴了?】 盛停泊:【孩子已经萎了两天,中午饭都不吃,又把自己关进教室偷哭去了。】 盛停泊:【从来没见过迦宴状态这么差,看上去老可怜老心酸了。】 盛停泊:【你就去看看他吧,亦南,算我求你了。】 “......” 那边没完,这边又给她上压力,倪亦南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重要过。 怎么。 离了她,世界还能崩? 枫树下的小石凳上,她托腮咬唇,纠结望向斜对面的班级,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蚂蚁。 末了,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你在哪?】 - 路上有些飘小雨,倪亦南撑伞来到艺术楼,一层一层找上去。 艺术楼是一个u字形,专用来排练或上艺术类课程。转来到现在,倪亦南第一次来,她甩了甩伞面上的水,收好放进过道的伞架。 余光蓦地被一道阴影铺满,眼前多出一只手臂,那手就定在那一动不动,倪亦南直起身,抬眼,眉头一皱。 这几天发生太多事,都快忘记这两号人了。 对方似乎也挺尴尬,安静的走廊,面面相觑,取伞的手僵在半空。 倪亦南觉得晦气,绕过。 “那个,同学你先别走。” 说话的是左边这位锡纸烫,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挂了不少彩。 他开了口,右边这位便显得容易:“对不起同学,上周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 “真对不起。”锡纸烫说,迫切中带了些试探,“你能让沉迦宴别追究了吗?”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从沉迦宴转来一中的第一天,他家捐楼的传闻就在人群中炸开锅,瞬间拥护他为新的话题中心人物。 却从未得到过他的证实。 有人舞到面前,他只冷眼扫那人一眼,那人就噤了声。 平时就挺难接近一人,彼时更加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锡纸烫一伙人高一加入篮球队,打过校赛拿过奖,冠上体育生的头衔,也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身后也有几个低年级追求者。 这货不就纯装逼? 压根不信那些传闻,也看不上沉迦宴那个一身死肌肉的小白脸,所以在篮球砸过来的时候,才敢一展雄风。 没想到,这沉迦宴,还真他妈有两把刷子。 俩人前前后后就给了他裤管蹭上点灰,然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兄弟间挥拳头是家常便饭,这事可大可小,他们没想追责,也以为这事就过了。 不想父母当天从班主任那得知此事,说他们当众造青春期女同学的黄谣,言语粗鄙,还凭空多出好几个证人。 先是写检讨,再被请家长,现在又说要处分。 一中的强度养不出躺平混日子的学渣,能待在这的都是下过苦功夫,拼尽全力的全市的尖子生。 锡纸烫俩恶劣归恶劣,也知道学业和面子孰轻孰重。 “行吗?” 眼皮子快速跳眨两下,倪亦南有点懵。 什么鬼。 原本连道歉都懒得应,却听到他们这样说,神情格外恳切。 “沉迦宴为什么打你们?”倪亦南压着眉眼,口吻冷淡,倒学出几分沉迦宴平时的凌厉感。 “是我们嘴贱,不该在背后说你。” “不是因为他拿篮球砸你,你们骂他吗。” “那是他故意做给大家看的,我没有他很心机的意思啊。”锡纸烫说,“大家都以为我们发生口角才打起来,实际上是听见我们说你......昨天还被请了家长。” “你大人有大量,能别和我们计较了不?” “......” 故意做给大家看。 将她摘出来,让她不沾事,不受影响么。 这种人渣大概不会自发的真诚道歉,要么沉迦宴所迫,要么情势所迫。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浪费口舌讲一句违心的“没关系”,她也讲不出。 她一直不说话,锡纸烫上前一步追问:“同学,你能原谅我们吗?” “不能。” 18艺术家 第七次。 沉迦宴抬眉。 消息是二十八分钟之前弹过去的,将近半小时。 就是爬,现在也爬到了吧? 第八次探向门口,门缝中窄长的一圈光线没有一丝变化,目光被面前的女孩遮挡,沉迦宴“啧”了声,正要说点什么,光口缺了一角。 门外暗了下来。 沉迦宴挑唇,将画架推至一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迦宴,我是认真的。” 沉迦宴放下笔,两指拎起地上的冰饮,仰头,喉结一滚。 女孩急切向前一步:“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嗯。” “我哪里比不上她吗,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我不喜欢你。”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任何防备的,女孩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我不信!” 卷来一阵风,扑到脸上,她抱紧他,耳鬓交磨。 “这样你也不会对我有感觉吗?” 沉迦宴脸色骤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有了动作。 门开了。 ...... 背光朦郁,少女披着发横坐在他腿上,侧身抱紧他,而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 “......” “迦宴,这样也不会有反应吗?” 看上去便是轻轻搭在她肩背,像回抱,再融合她无比暧昧又应景的一句话。 气氛就微妙起来。 落针可闻。 沉迦宴最先反应过来,一把给人扯开,动作带着戾气,叶婧菲差点摔倒,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只见沉迦宴在抚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发丝挡住眼睛。 像是好烦衣服被人弄皱了。 “出去。” 倪亦南一激灵,正有此意,带上门就往外退。 “......” “叶婧菲。” 嗓音凉得快要掉冰渣。 沉迦宴抬眼,停顿,“出去。” 叶婧菲在原地怔了一下,望向门口,望回沉迦宴的眼睛里。 漠视,不爽,不耐。 他眼中常有的情绪,在念起她的名字时变得更加深刻,刺人。她心里好难过,几乎肝肠寸断。 泪腺却堵塞,似乎不这么判定。 ...... 美术室沉下来。 撞见这一幕,倪亦南尴尬得不知所措,大开着门一点不敢关。 架不住某人硬要关门插锁,一把给她拽进来。 “不是找我。” 沉迦宴松开她,散漫靠去椅子上,“找到了又躲上了?” “我没躲,我是怕打扰你,”倪亦南反应也很快,“的好事。” 沉迦宴睨她半晌,轻哂出声,拿起画笔,似乎没有要接这个话的意思。 身后有个半米高的白色展台,倪亦南瞄了他一眼,坐上去,和他隔了点距离,倒是坐姿规矩。 “不是我找你,是我受人之托,想请你帮忙。” 沉迦宴眼都没抬。 “谁。” “邬霜影被她哥哥关在家里,还被装了摄像头监控,这事和你有关吗?” “没。” “可我听说......你是不是和他哥哥说了什么,导致她不能来上学?” “是么。” ......哈? 好拽好高冷,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徐徐图之显然在沉迦宴这行不通,倪亦南撇撇嘴,直说:“她让我找你帮忙,让她哥哥别关她了。你能帮帮吗,她看起来挺可怜的,而且——” “倪亦南。”沉迦宴忽然打断她,眯着眼看过来,“是你拜托我,还是她拜托我?” “......” “——而且她不是你朋友吗”哽在喉间。 倪亦南:? 想说“她”。 刚发出一个“t”的音,耳边响起邬霜影信誓旦旦的“迦宴喜欢你肯定会听你的”,“只有你能让他听话”...... 那天应邬霜影时,她话没说满,能帮到最好,若是沉迦宴刻意刁难不点头,那她也没辙了。 “我。” 她动动嘴皮子,“我拜托你。” 之后又沉默下来。 铅笔摩擦在素描纸上,沙沙响。 木板挡住他半侧身体,他的手很白,拿笔的姿势很专业,神色也异常认真,只是坐姿很随意。 第一次见人翘着腿,靠在椅背上作画的。 锋利的削边架,漫不经心的姿态,帅气冷感的侧脸,整个一玩世不恭的花花艺术家的既视感。 只可惜倪亦南看不见画,不能比较是艺术有看头,还是艺术家有看头。 19烟灰 “没问题。” 他放下笔。 倪亦南眨眨眼。 “......” 这就答应了? 比她想象的容易一点。 邬霜影的事解决了,盛停泊呢。倪亦南看过去,沉迦宴根本精神抖擞,状态良好得很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了一下,沉迦宴偏了偏头,让她过来。 他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画,知道她不喜欢。 倪亦南刚要起身,沉迦宴直接将画架翻了个面,摆去她面前。 画里的场景很熟悉,倪亦南迟疑道:“这是我们小区吗?” “嗯。” 小区楼下,一个短发女人左手拉着行李箱走在前,半只脚踏入单元楼。 另一个长发女则站在垃圾桶边,手臂半抬,手里裹着一团黑色的像是塑料袋的东西。 连那日的穿着都完美复刻,却将她身后的男人画成了米其林轮胎。 这副不太写实的写实派素描,瞬间将倪亦南拉回上个月搬家的情景。 那天凌恪开车回来帮忙,倪亦南上上下下跑了四五趟,热出一身臭汗,自己都嫌弃得不行。 后备箱还剩一只二十八寸行李箱和一个超大行李袋,凌恪说他来拿,温希硬要倪亦南分担一个。 说不了两句,又开始教训她。 那行李袋那么大那么重,还要扛上三楼,倪亦南又累又热又委屈。温希一下午都在踩一捧一,指挥她指责她挑她刺。 仿佛她就该消失。 该跟着倪振华一起消失。 想着想着,眼眶就有点不受控,她背过去,撑在后备箱上。 凌恪三言两语把温希劝上楼,递了包餐巾纸过来,被倪亦南一把打到地上。 凌恪也不在意,扫了眼她干燥的脸颊,让她别搬了,放着他来。 倪亦南吸了吸鼻子,把角落的行李袋拖出来,拉开拉链,翻出一个华丽的礼盒。 是凌恪送温希的生日礼物,听说是他兼职赚钱买的,价格昂贵,温希当宝贝供着。 倪亦南打开礼盒,真丝披肩迭得工工整整,温希从未这样认真对待过她送的礼物。 她当着凌恪的面,抽出披肩走向路边的矮树丛,回来时真丝已成一团乱丝:“垃圾袋,黑色的。” 凌恪笑了笑,绕去前座给她找,提醒她要扔扔远点。 “用不着你说。”倪亦南系上垃圾袋,小跑着一把投进不远处的垃圾车里。 凌恪抱臂靠在车门旁:“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妈。” 倪亦南唇色苍白,满脸厌恶,破罐子破摔的口吻:“去啊,如果你想看我被赶出家门的话。” 倪亦南用了点激将法,也笃定凌恪会保密。 凌恪的确没说,还在温希找披肩时,配合她一起撒谎。 “怎么不见了,我收的好好的放在这个行李袋里的,就是我让你搬上来的这个。” 倪亦南咬着唇,轻声细语:“我没有看见。” “我再三确认过的,怎么过了遍你的手就不见了?倪亦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针对你哥,你知道它多贵吗!赶紧拿出来!” “我真的没碰,也没针对他......” 凌恪挡去二人之间:“阿姨,行李袋太重了,我怕南南拿不好摔了,所以是我拎上来的,她确实没碰。” “您要是喜欢,我过几天再买一个新的送您,但今天搬家南南出了不少力,手都勒红了,您就别说她了。” 至此,温希才肯罢休。 而那天,沉迦宴碰巧在阳台抽烟,起初只看见脑袋和背影,觉得眼熟。 直到她默不作声地咬着牙,扛着比自己还宽的行李吭哧吭哧往楼里搬时,露出了正脸。 沉迦宴眉梢一挑。 就觉着这姑娘又乖又劲的,挺有意思。 灭掉烟打算下楼。 有人抢先一步。 她却打掉那人帮忙的手,恶狠狠地冲他说了句什么。 那嫌恶中浓烈的恨意,出现在她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上,还真是有些违和。 沉迦宴居高临下地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 女孩忙碌的身影在后备箱、灌木丛、楼梯间四窜,最后留下一阵窒闷的风,吹飞台沿堆积的烟灰。 20抓住 “你都看到了?” 倪亦南忽然有些恍惚。 在这之前,她不认为那日行为有过,睡前复盘还觉得自己下手轻了。 可此时此刻被沉迦宴——偏偏是沉迦宴点破,还以画作的形式呈现出来。 呈现在她面前。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个意识猛地窜进脑中,她的小动作仿佛一下子成了最见不得人,最值得唾弃的东西。 他会怎么形容她呢。 虚伪? 表里不一? 装? 或是像温希和倪振华一样,认为她上不了台面。 思及此,倪亦南不知为何想解释:“我当时是情绪太强烈又没处发,所以才......现在想想也觉得很幼稚。” 她边说,边观察沉迦宴的情绪。 沉迦宴神情沉静,视线从画上平移开,向她走来。 “我不懂你拉黑我的理由,事都能做,画就让你难以接受。” “我画下值得纪念的moment,你说恶心,ok我回去想了一整夜。” “倪亦南,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恶心?” 他步子很轻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每靠近一厘,周身阴冷的空气便加剧扩散,胜过寒冬腊月的江风。 倪亦南裸露在外的双臂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她扣紧圆润的台沿,手指逐渐发白。 在门外驻足的几分钟里,因为有点紧张,她往嘴里塞了三颗软糖。 发齁的甜味严丝合缝融进齿舌,糖果不知不觉吃完了,现在口腔中只剩一点桃子的酸涩,她感到后牙隐隐发痛,像是长了蛀牙。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你恶心。” 倪亦南皱了皱眉,纠结地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又瞥开。 “我不喜欢自己的脸在上面,很......很像意淫。” 她说得挺直白,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两句,像一般男生一样。 “我承认。” 倪亦南脑子嗡了一下。 “意淫,幻想,宣泄......随你怎么说。我确实很喜欢你。” 沉迦宴走到她面前蹲下,手臂撑在她两侧,抬头看她,“低眉顺眼在妈妈面前示弱扮乖,转身就毁掉她最宝贝的东西,没有一丝犹豫。” “很带劲,我很喜欢。” 脑颅还在嗡嗡作响,眼前一切都变得好遥远,耳畔却异常清晰。 “卖乖的是你,耍小心机的是你,我做的我都敢承认,你呢。” “你敢承认吗。” 音落,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倪亦南感到自己上半身被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推了下去,整个人被放平。待视线清明,双手已经失去自由,被高钉在头顶。 沉迦宴低下身,掌心垫在她脑后:“你敢承认自己的性欲吗。” 倪亦南咬唇偏头。 “你知道吗,百分之八十的男生从小学开始看片意淫撸管,而大部分女生即使成年,自慰后仍然会产生羞愧自厌的心理。” “你想说什么?” “承认并接纳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如果幻想能让你爽就尽情幻想,自慰能让你解压,就在注意节制的前提下尽情自慰。” 沉迦宴继续说着,嗓音低沉而平稳。 “如果父母常年心理虐待我,我做点损人利己的事又如何?” 倪亦南垂着眸,睫毛轻轻颤抖,在他一番话语结束后,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 但她清楚,那并不是感动。 ...... 双手不知何时被放开了,此刻垂落在腿侧,稍抬腕就能触到他柔软衣料下包裹住的体温。 倪亦南却握了拳。 “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沉迦宴摸了下她的眼尾,“该反思的是施暴者,不是‘我’。” 满是催化剂的氛围中,距离逐渐缩减,感知到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他颈侧清冽干净的气息。 他瞳孔中的情绪很深沉也很诚恳,令倪亦南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过的错觉。 安全的。 她能够抓住的。 终于,倪亦南抬起手,牵了牵他的衣服。 “沉迦宴,我——” 沉迦宴于是低头吻了下去。 21吃蛋糕 安静的午休,门外寂静得连脚步声都没有,只偶尔叁两只鸟雀停留,喈喈叫唤又结伴飞离。 清晰的呼吸声交错缠绕,掺着暧昧的津液,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吻得很深很用力,手掌摸去腰侧钻了进来。 感受到肌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倪亦南手指蜷缩,敏感地瑟缩起来,在他手碰到内衣扣的那一瞬。 理智回笼,收回他颈上的手,还推了他一下:“别,在学校,会被看见的......” 内衣散开。 “门锁着,没有人。” 沉迦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她下巴,调情般哑声问,“上次你在我身上蹭高潮了,这次想怎么用我?” “......” 倪亦南捂着胸,撇开头,脸蛋鼓鼓的,“我不想用你。” “是吗。” 沉迦宴懒着声,“可我还挺想被你当玩具的。” “沉迦宴!” “在呢。” 沉迦宴扯着唇,他说宝宝,要坐我脸上吗。 倪亦南震惊,头皮发麻。 “不要,你别这么叫......” “那想我怎么叫?” 沉迦宴很痞气地舔了舔唇角,看见她眼下一片绯红,他低头亲了亲,然后去扯她裤腰,“想坐我脸上,还是我直接给你口?” 倪亦南捏着裤子。 幻想归幻想,春梦归春梦,真来了她还有点扛不住。 然而沉迦宴并没有察觉,他好像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一种深不见底,让人想触碰,却心生胆怯的情绪里。 “宝贝,会比上次更爽。” 说完,便将她校服推上去,直接含住一边,手掌包裹住另一只,五指收拢又张开留下一圈圈红印。 一直讲这样没荤没素的话,倪亦南觉得他好讨厌,却在他流氓一样的口活中,忍不住将手臂挂回去,哼哼唧唧地喊他名字。 沉迦宴埋着头,喊一声他就嗯一声。 舌尖压下去绕圈打转,刻意去撩拨她挑逗她,要她瑟缩着去推他,说好烦他。 唇瓣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沿着肋骨密密麻麻地吻下去,舔了舔腰间那颗红痣,牙齿摩了摩那处软肉,一把拽下她的裤子。 身下一凉,连带内裤一起被褪下,倪亦南神色一惊,连忙想坐起来,可沉迦宴已经屈起她双膝,把脸埋了进去。 他半敛眼尾,眼神直白,幽邃的瞳孔中多了一抹无法自拔的沉迷,原本冷然的气质此刻添了些说不上来的斯文败类感。 很涩。 很坏。 倪亦南却突然反悔,眼眶湿润着说不要...... 早在他亲她时,身体就有了反应,她羞耻地夹起腿,不想他看,却被他脑袋卡住。 “不要么。” 他嗓音淡漠,低着眸,眼底汹涌的暗光被全部压下。 ...... 饥饿太久的人无法拒绝樱桃蛋糕,他会快速拿到眼前,将渴望的热气喷洒在奶油上。 可同时他也具备良好的餐桌礼仪,掏出湿纸巾将手指轮番擦干净,才用指尖轻柔地挑上一团,放入嘴中。 蛋糕便缺了一角。 品尝到新鲜的,甜腻的滋味,空气都不对流了,动作停滞,只想好好感受这一秒。 但天气太热,奶油坚持不了多久,会融化。 奶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弥漫在鼻息,引诱他快点吃掉。 他抬手,揩了一团奶油在手心,在他掌心温度的催化下,奶油化成了一滩水液,也泛着甜,却是透明的。 他用指尖捻了捻,指腹顿时挂上一层透明水液,恋恋不舍地连缠着,随着他指尖拉远,热液变长变细到几乎透明,最后崩断,溅到他下巴上。 “不要么。” 饥饿的人低语。 “在拉丝。” 他捻起蛋糕上的樱桃,将奶油抹匀在翘立的樱桃上,指腹捏起樱桃搓了搓,硬硬的,不知道熟了没有,是酸的,还是甜的。 掌心的水液频频失控,随着他不断的手部动作,流淌滴落到他腿上,晕开一圈湿痕。 ...... “湿成这样,你让我现在放开你?” 倪亦南动了动嘴唇,看见他下巴上的湿迹,欲言又止,泄力般捂着脸躺下去,眼泪从指缝中溢出。 “我突然,有点害怕。” 她呜呜两声,“你不要看我。” 倪亦南轻轻抽咽着。 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恐惧源自什么,这样陌生的战栗或许是身体的某种本能反应。 没再多说,沉迦宴单手掌着她大腿,侧头从凹陷的腿根亲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娴熟,层层堆迭着,倪亦南甚至能想象出,自己的身体此时有多么凌乱,他那些动作和表情,又有多么胆大色情。 闭上眼,快感来势汹汹,双手无处安放,忍不住想揪住什么,摸到边上搭着一件校服,顾不上其他,她一把扯过来盖到脸上。 匿在黑暗下,她拧着眉,咬住手指,瞳孔失焦,乱眨。 沉迦宴知道她快到了,抬头看她的反应,就见一件不知哪来的衣服挡住了脸,一把扔开。 “宝宝,要到了吗。” 倪亦南被天花板的光刺了一下。 不知是灯照的,还是被舔的,闭了眼感觉眼冒金星,她无暇应答,只能一个劲地喘,手垂下去被他牵住掌心。 混沌间,她挺起腰,下意识地喊他:“沉迦宴......” 沉迦宴的小蛋糕快要吃到底,剥开粉白色奶油,上面的水果朝四周滚落,糕体却还强撑着不允许自己塌下去。 他往中间咬下最后一口,大口而用力,蛋糕胚里的夹心霎时间喷涌而出。 ...... 22屋檐 那天在沉迦宴家落荒而逃。 因为做了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不知残局该怎么收,索性避免冲突。 而此刻,在倪亦南清醒过来之后,失控再度给她带来一股强烈的懊恼与尴尬,连直视他的勇气都丧失。 以为能故技重施相安无事,不想在转身的一刹,被拉住手腕。 这次,沉迦宴真的不打算放过她。 “用完就扔,第几次了?” 每次爽完就跑,倪亦南也觉得这行为太渣了点,于是问他:“......你想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 倪亦南坐在展台上,他依旧蹲在她面前,刚结束那样亲密的事,倪亦南却摇了摇头。 沉迦宴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像是出了神,随后他舔了舔嘴角遗留的腥甜,声音很低。 “理由。” 他总在找她要理由。 倪亦南没想撒谎,却也不打算和盘托出:“我转来一中很不容易,我不想谈恋爱,只想努力学习。” 似是认为这个烂大街的借口太不走心,沉迦宴神色不太愉快,皱眉要说些什么,倪亦南却忽然抬起眸。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 整个下午雨势丝毫不减,偌大的校园被笼罩在朦郁的雾气之下。 倪亦南放在伞架上的伞被人拿了,单羽潇说要送她,放学铃响的前一秒就背好了书包,靠在桌上玩手机等她。 “重磅消息我靠!今年一中要拍宣传照,南你又被推上了女主备选。” “啥?”倪亦南完全没听说,这句话里的每一个词都是陌生的,“什么东西?” 前面的徐珩之拎着书包刚准备走,听见她们聊天,立马打转坐回来,拿出手机:“你咋啥都不知道!你自己看看吧!” 倪亦南很懵逼,接过手机扫了眼,几乎是瞬间想起,刚开学那会儿单羽潇给她发过一个链接,说是校论坛,让她抽空看。 “......” 正上方射下一道凉飕飕的视线,她有所感地抬头,对上单羽潇的冷笑:“呵,我就知道你又没看!” “......” “一直没抽到空嘛。”倪亦南心虚一笑。 论坛首页弹出一个票选,单羽潇和徐珩之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 “一中前年拍过新宣传照,现在还挂官网上呢,大家都以为这帖是假的,结果学生会今天下午开会说了这事,这帖就被顶上来了。” “咱们毕竟是市重点,出镜要求形象、气质、成绩俱佳的一男一女,前年用的叶婧菲和屈喻钦,霸榜两年呢。” “今年如果还是他俩,那根本没必要重拍啊。” “那今年会是谁呢,好难猜呀。” “......” 大家在赌今年会不会有新面孔取代他们。 男生里面,讨论度最高的名字是沉迦宴,女生是倪亦南和邬霜影。 但邬霜影旷课太多天,评论区也有很多人不看好她。 倪亦南退出,点进首页置顶帖。 果然,和十一中一样,也是校花校草评选。这个开贴更早,在开学当天。 还以为重高学风严谨,原来闷着头苦学之外,大家也爱搞搞八卦论坛解乏。 忽然安静下来。 倪亦南归还手机,将笔袋和书本放进书包,瞄了单羽潇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刚还兴致勃勃地调侃她,问她期不期待,现在怎么愣愣地张着嘴巴。 倪亦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只见连绵的雨和疯闹闪过的学生。 “我可能不能送你回家了。” 倪亦南转回来,“咋了?” 单羽潇急匆匆地站起来,满脸抱歉道:“我妈刚刚给我发微信,说家里出事了要我赶紧回家,还发了好几个哭哭的表情,看上去挺急的。” 说着,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单羽潇垮着张脸回头。 “抱歉,借过一下。” 目光在对方身上扫视一圈,单羽潇灵机一动:“诶诶诶明湛!你一会没事吧,可以帮个忙不?” 明湛停下来,“你说。” “亦南没带伞,我有事来不及了,你替我送她回家吧。” 23爽吗 倪亦南对明湛的印象还停留在开学第一天帮她俩搬书,然后就是模糊一点的,上午第一节课被老师点起来醒觉,下午第一节课抱着篮球在门口喊报告。 而且周围几个平常关系不错的女孩姜薇、于师师都在。 倪亦南摆手,拒绝单羽潇的歪主意,“不用不用,我等雨小点再走也一样的。”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小不了。”明湛停在旁边,大方坦率道,“没事,时间还早,我送你呗。” “对,时间还早呢!我先撤了嗷!”单羽潇两手搓了搓倪亦南的脸,瞬间溜没了影。 “......” 真的不想麻烦这位不熟的异性,倪亦南又劝说几句,偏他责任感过强,应了就是应了,腿都不带挪一下的。 “真没事儿,你别有负担。” 他如此坚持,暴雨也的确没有转小的迹象,倪亦南作罢,走在前面,听见明湛的声音持续在身后,问她今天下了一整天雨,没伞早上岂不是淋了雨。 “我其实带了伞,中午把伞放在艺术楼那个公共伞架上,然后就……没了。” 明湛半玩笑道:“你知道在学校什么东西最容易丢吗?” 倪亦南回头:“雨伞?” “外卖和雨伞。” ……啊,有道理。 倪亦南立刻就想起之前网上很火的,大学生被偷伞偷外卖的帖。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觉得好笑。 “也可能是别人拿错了,不过我长记性了,下次还是随身带吧。” 天色阴沉,脱了漆的墙壁上,雨滴连成串往下流淌,深一块浅一块,滴答滴答溅起水花,淌湿过路人鞋面。 明湛抖了抖伞,问她家住在哪。 倪亦南边跨门槛,边回头跟他说话:“挺近的,就在路口前……” 她脚步一顿。 屋檐下立着一道黑色的背影,没有穿校服,宽肩单挂着书包,几乎占满整个门框,显得走廊都逼仄。 那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有所察觉地回头。 俩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碰撞了一下,一个如同剪水,一个眸光微沉。 声音戛然而止,明湛疑惑:“嗯?” 沉迦宴敏锐地眯起眼,目光移去她身后,由上至下地把人打量一遍,掠过他手中的伞,落定某人此时因尴尬而有些僵硬的脸上。 呵。 刚刚笑得蛮开心的。 眼睛都弯起来。 怎么不笑了? ...... 没有多余的言语,沉迦宴沉眉,撑起伞,手臂绷起丰满的肌肉形状,薄唇启合,简短吐字。 “过来。” “……” 他的鞋面湿了,裤子也不同程度地洇湿了,冷白的手臂从短袖里伸出来,蜿蜒的青筋上飘了些雨滴没有拂去。 看上去在这里站了很久。 倪亦南心情忽然变得矛盾又复杂。 有种不用和明湛一起的如释重负感,又有种明明什么也没干,却被捉个正着的心虚感。 在原地杵了几秒,她把手插进校服口袋,回头说:“明湛,我…还有点事,就不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 伞面被雨水敲的嗒嗒响,明湛举着伞,敛回视线笑了笑:“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 空气中泡发着清新又澄净的气息。 雨幕下,眼前的世界变得很模糊,踩着大大小小的水洼,耳畔什么声音都有,唯独伞面笼罩的小小空间内,静得出奇。 倪亦南比沉迦宴矮一个头,抬头时,目光直击他锋利而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薄而红的唇瓣。 他唇瓣润润的,细看唇角浅浅上扬,大概是平时一张脸冷惯了,这弧度便极难以发觉,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嚯,原来还是个微笑唇啊。 雨水钻了空,任风黏去他的脸,留下一滴剔透,正巧匀在他上扬的唇角,他舔了舔,露出殷红的舌。 倪亦南眸光一闪,忽然红了脸。 沉迦宴很会舔,舌头柔软,灵活又强势地将她的快感抛高抛低,她承受不住地撑起来,想去看他让他慢一点。 看见他凌乱的短发交错在她的毛发上,而他下半张脸完全隐匿,就像那副她厌恶的画作。 却,仿似成为了能打动她的东西。 谈恋爱是件既麻烦又危险的事,秒秒钟便会将一颗心推陷于万丈深渊。轻易将爱意投射很愚蠢,不计后果对她来说就是深渊。 她一直以来都活得小心又谨慎,从不轻易交付感情。 斟酌至此,理应果断拒绝,但—— 她高潮了。 “直面自己的欲望并不羞耻。” ...... 那一瞬间,脑海中冒出了千百种念头,穷追不舍地逼迫她点头。 而这时,沉迦宴似有所感地抬眼。 他的喉结还在滚动,下半张脸全湿了。 凌厉的棱角变得柔软,眉宇间的侵略却分毫不减,他挑起眼尾,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恶劣的,势在必得的。 他掰开她双腿,舌尖缓缓舔过:“这就是我渴望的,是你想要的吗。” 喜欢这种滋味吗。 爽吗,宝贝。 24弄痛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倏地炸开,噼里啪啦,与雨水融合,失控流淌在肌肤上,由潮热变得湿冷。 雨幕中泛着腥气,不是从他家逃出来那晚,闻到的泥土被浇灌的味道,而是掺杂丝丝甜的,悄无声息地充盈眼前的世界。 然后肩膀一紧—— 汽车鸣笛与周遭人流一并涌进这丝丝甜里,空气流动,世界清晰起来。 倪亦南回过神。 她差点闯了红灯。 “在想什么。” 俩人停在马路边,他直视前方,却好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失神的原因。 倪亦南盯着路面残缺的斑马线,视线缓慢重新移到他的脸上。 “没有。” “就是,发了下呆。” 他依旧盯着前方,在她话音落地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说话,可倪亦南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压。 很低,很冷。 胜过迎面而来的,用力砸在她眼睛和耳朵上的雨加风,她瑟缩肩膀。 下一秒,肩上的桎梏下滑,移至腰间,一个力道过来,她整个人被笼进伞下,撞进他怀抱。 身体紧紧贴合于他的,迎面而来的成了他身上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味。 总是令她口干舌燥,呼吸不畅,浑身像长满倒刺一样的葡萄柚味。 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味道过敏,侧头呼吸新鲜空气,去压抑身体的异样感。忽然一段很细微的,却像雨滴砸落在伞面上,存在感极强的触感追了上来。 一下又一下。 他指尖轻轻搭在她校服上,规律地轻叩。 如同直接敲击在肌肤上,没有阻隔,好痒好麻,惹得心跳也一下接一下地加起速来。 “倪亦南。” 倪亦南吞咽了一下。 沉迦宴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始终没什么温度,动作未停。 “我忘了和你确认一件事。” “希望我和你始终一对一,无论肉体还是精神上。”沉迦宴顿了顿,“如果你有想发展的男生,可以直接告诉我。” 倪亦南默了几秒,抬眸道:“......告诉你就可以直接断掉吗?” 音落,腰肢猛地一痛。 她看见沉迦宴瞬间沉了脸,眼皮下压出凌厉的弧度,瞳孔中的阴森令她发怵。 倪亦南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凶的模样,意识到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我不是说要断掉,至于你说的一对一,我同意。” 既然提出来了,索性一次性约定好,公平公正嘛,她补充:“如果你有想发展的女生,也可以告诉我的。” “......” 清明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饱满的唇瓣恣肆吐出柔软的声音,湿润的粉舌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说出的话却让人想堵住她的嘴。 沉迦宴凝了她两秒,偏开头,吸了口气,不再和她交流。 冷风呼啸,汽车在雨中奔跑出一道道虚影,漫长的倒计时在一秒一秒的缩减中变了颜色,人潮松动,倪亦南被带着往前走。 穿过这片十字口,转进铺满石砖的人行道,他的手才松了点,倪亦南双手插兜,唇瓣微启。 她不常为自己去解释什么,一是不喜欢,二是觉得没必要。 懂她的人不需要她解释,不懂她的人,她解释也无益。 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这一路压迫感太强,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开口:“我和那个男生不怎么熟,今天本来潇潇要送我回家的,她家里突然有急事,就随手抓了个有伞的同学。” 毕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她也不想显得自己好像多在意,于是又洒脱道:“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不管你有没有误会,我觉得还是提一下比较好,比较公平。” ...... 躲进楼道里,沉迦宴按下伞柄上的按钮,伞面歘一下收起来,爆开一圈水花,洒落在干燥的水泥地面。 目光掠过他冷峻的下颌,湿透的衣服,和湿淋淋往下在滴水的手臂,倪亦南转身,往上走。 很快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声音黏得很紧,她摸着口袋里的东西,食指在塑料包装上摩挲过一次又一次。 在第二叁楼之间的平台上,她停住脚步,身后的脚步随之也停住。 转身,拿出来递给他。 “你擦一下唔......” 餐巾纸掉到地上,她后退几步被压到半截短的铁栏杆,沉迦宴抵着她的后脑,两指掐住她下颌,舌尖强势地钻了进去。 她张着嘴,被迫承受他带着情绪的吻,手指紧紧攥住他潮湿的衣角,幸好天色灰蒙,他们动作不大,声控灯没有亮起来。 才得以让这一狭小空间变得隐秘又缠绵。 好半晌,沉迦宴才放过她,黏腻地分开彼此拉扯交磨的唇瓣。 他轻喘着气,嗓音很哑,贴着她鼻尖。 “如果你今晚和他共伞,那么那些肢体接触都会发生在他和你身上。” “我不觉得公平。” 倪亦南也在喘,因为他吻得太用力,脸颊红透了,眼睫在颤,手里还捏着他的衣料,身体发软地撑在他臂弯上。 她的衣服被他弄湿了,脸也被他弄湿了,她掀起眼皮,眸光也有些湿润,拖着软绵绵的音调,不高兴地说这些都是他的臆想,那他想怎么样嘛。 他就低下头来。 解开她领口叁颗纽扣,偏头从颈侧舔吻了下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 好烫。 好痒。 倪亦南瑟缩着去躲,被捏着后颈转回来,动作一如既往的强势,他的唇一点一点碾磨下来,沿着肌肤纹理,留下一串酥麻。 倪亦南仰着下巴,不断分泌出的唾液被她咽下去,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可体内潮热的异样感愈发难以抑制。 忽然她感到一阵钝痛,敲击在她脆弱的骨头上,持续了四五秒那样久。 坚硬的触感变得柔软,他收起牙齿,在那圈咬痕上用力吮了一下,然后移上来重新咬住她的唇。 弄痛她。 “这样才公平。” 他哑声说。 25转校 邬霜影正常返校后,为表达感激,特意问了倪亦南的时间,邀请她去江边吃米叁法餐。 说她想的话,可以喊上她的朋友一起。 出门得征求温希同意,温希通常不会同意。倪亦南时常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她亲生的,却要遭到她这样糟糕的对待。 于是她照温希的排班表玩了个时间差,只要保证转钟之前到家就好。 约好单羽潇后,在手机上回复邬霜影,看到半小时前的未读。 沉迦宴:【来吃饭。】 “......” 这句话完整版是:晚上来我家吃饭。 可能懒得打字吧,发了几次之后就缩减成这样。 每次去他家都要被他按在不同的地方舔,就算不舔也要亲很久,倪亦南敲键盘。 【邬霜影今天约了我和潇潇。】 【下次吧。】 上课铃拉响,在老师踩进教室的前一秒,她发送打好的文字,手机塞进抽屉,全神贯注投入课堂。 中途,数学老师叫拿出上周周考的试卷。试卷今天中午刚发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收进去,就压在桌角那摞书上。 余光中倏然多了两道人影,她边抽试卷,边扫过去。 半黄半绿的枫树下,少年身着全套校服,衣领扯得严整,远远望去,给人一种光风霁月,谦恭有礼的叁好模范生的气质。 和他并肩的是年级主任,看方向是往办公室去。 讲台上,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画图,倪亦南低眸,拿出手机快速瞄一眼。 没有信息。 - 放学后,邬霜影家的司机把叁个小女孩送到餐厅楼下。 倪亦南问她是不是真的解禁了,不要没放几天又像小鸟一样被关进笼子。 “我房间的监控、锁什么的全拆了,我哥现在每天起老早了,亲自送我上学。” 听着更像监视了,不过是把冰冷的机器换成了有温度的眼睛。 但她看上去真的挺开心的,倪亦南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你到底咋跟迦宴说的,他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嗯……还要听你的话。”邬霜影好奇地问。 “你啥时候找的他啊,咱俩跟连体婴似的。”单雨潇抬了抬眼皮,“哦我想起来了!是不你问我艺术楼怎么走那天?” 落地窗外辉煌的江景,令倪亦南对自己此时落座于五十二楼的高空有些不真实。她没来过如此高端的场所,吃不惯这些漂亮菜的口味,身上还穿着与这家餐厅氛围格格不入的校服。 刚刚邬霜影点菜时她瞄了眼菜单,一道菜的价格抵得上她一个月生活费,突然想起沉迦宴扔了她的饭,眼都不眨就给她转两千。 这才是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真正的消费水平,和惯常去的场所,如果不是他转来一中,可能这辈子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就是,她兼职来这里打工问一句“先生,需要点什么”。 “嗯……就是你的原话,我替你转达了一下。”倪亦南说,“拜托他让你哥哥别关你了。” 邬霜影凝神望她,显然在等她继续,但倪亦南已经说完了。 “就这?”邬霜影瞪大了眼。 “那我弹的那些电话、语音,他轻描淡写一句‘与我无关’就屏蔽掉的微信算啥?” “......” 就? 倪亦南抬手摸了摸锁骨,怎么感觉,还蛮不容易的...... 一些过程不好铺陈,倪亦南也没那意思,讪笑着打马虎眼绕过这个话题,问他们为什么要转来一中。 “我是跟沉迦宴来的,至于沉迦宴……”邬霜影蹙眉回忆,“我记得他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还挺严重的都闹进警察局了,就被他爸罚来吃苦了。” “盛停泊当时好像跟他一起进的局子,就也被流放了。” 单羽潇:“所以那栋楼真的是沉迦宴他爸捐的?一栋楼塞进来你们仨?” “前半句是真的。”邬霜影摇了摇高脚杯,猩红的液体绕杯壁缓缓摇荡,她轻抿一口,“我是求哥哥来的。” “谣传啊。”单羽潇拱了拱旁边安静咀嚼倪亦南,“南南,凌叔叔也太神通广大了吧,这都能给你塞进来?” 一中严进宽出。 不只单雨潇,班上很多同学都隐晦地问过她,都被她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 不是她藏着掖着。转来之前,温希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讲,一传十十传百,别到时候传歪了牵连到人家大老板。 说的老严重了,恨不得她一下收不住嘴,老板直接铁窗泪。 应该有夸大的成分,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倪亦南就真没说,连单雨潇也瞒着。 就是现在当着明确表示自己走了后门的邬霜影的面,她也只能说一句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妈妈没告诉她。 26冰美式 很快,高叁年级进入月考倒计时。 这段时间,倪亦南可谓是睡眠严重不足,课间正趴着补觉,陡然被同学摇醒,通知她要拍校园宣传照。 办公室聚集了几位老师和年级主任,以及宣传照的另一位主角。 他悠闲地插着兜,在听他班主任讲话,听见这边的动静,侧头瞄了一眼,两人视线对上。 可能是在画室的话起了作用,越到考试周,他就越安静,虽然这几天没怎么骚扰她,但存在感依旧拉很满。 不定时的,她桌上会多出一些吃的喝的,起初以为是哪个追求者,全分了。 直到有一次,徐珩之默默还回来,鼓起勇气问了句:“可这是沉迦宴给你的啊。” “刚刚午睡,沉迦宴从窗户那塞进来的,我亲眼看见的。”徐珩之指着盒子上的logo,“而且他们家慕斯每日限量,卖很贵,每天都排长龙。” “你真不吃啊?” “不吃我可吃了......” 倪亦南夺过来:“你还看到过其他吗?” “呃,之前你给单羽潇的巧克力牛乳、抹茶生巧还有果切什么的,不过是他那个朋友送过来的。”徐珩之一拍掌,“哦还有一次!那杯星巴克你记得不?那个是沉迦宴一大早放你桌上的,我都没敢问你,怕你觉得我八卦......” ......星巴克? 倪亦南想起来了。 上周二晚上,她在房间挑灯夜读,沉迦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知温希上夜班不在家,借口说有东西要给她。 一开门就亲上来,推推搡搡的,两个人就缠到一起,差点擦枪走火。 最后是提醒她必须睡觉的闹钟打破黑暗中的旖旎。 接吻声骤停,呼吸急促。 倪亦南按住睡裙里的手,扯上肩带从他腿上下来,打开灯,问要给她什么。 沉迦宴不知从哪变出一沓试卷,是数学精专题和套题。 离开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早点睡觉。 闹钟响的时候已经两点,于是第二天她成功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去学校,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冰美式,救了她半条命。 ...... 倪亦南回过神。 所以现在,她和沉迦宴两个转学生,要一起拍一中宣传片? 这段时间倪亦南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十份用,下课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埋头就是学,哪分得出精力拍这些。 “老师,要不您再考虑一下,一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同学。” “这是学校综合考虑之后给出的结果,宣传照嘛不能总是同一个人拍,你就是今年的最佳人选,要挂上一中官网的,多光荣啊。” “......” “我之前拍过其他学校的,现在又拍一中不太好吧。” “这不更说明一中在教学资源上更胜一筹吗。” “可是马上月考了,我可能抽不出——” “很容易的,就几张公式照,你俩的颜值连妆造都省了,咔咔几分钟就能结束。”瞧她表情不太自然,主任以为她紧张,拍拍她的肩安慰,“放轻松放轻松。” “......” 倪亦南沉默了。 主任以为她被说服,转头喊:“沉迦宴同学呢,有没有问题?” 正在说话的班主任停顿一下,沉迦宴侧头:“没问题。” - 这一消息很快在校园传开。 第二天中午,负责人梁老师在学生会挑了两个骨干,把大家聚在空办公室开了个短暂小会。 “今年有点特殊要拍两组,一组校服,一组正装,这是脚本。” 脚本很细节,标注了场地、对应服装以及注意事项。 倪亦南没有放太多精力在这事上,快速浏览一遍,就塞进抽屉最下层。 直到拍摄当天,明湛举着相机,录下光影下她专注学习的侧脸。 “咔嚓咔嚓”,连续的快门声打断倪亦南的思路,抬头看到相机后一双俊朗的眉眼。 “今天下午就要开拍了,在这之前我想拍一下你认真学习的画面用作素材,你不介意吧?” 倪亦南摸了摸鼻子,其实不太愿意,但想着人家也是为了工作,摇头说没事。 拍摄小组请了半天课假,梁老师领着四个学生在学校各个地标架机打卡。 主任坚持要求素颜,于是两人底都没打,顶着惯常的学生装扮就上了阵。 不过在上阵前,倪亦南被按着涂了个唇釉。 “相机超级吃妆,其他的可以没有,气色不能没有,你淡淡涂一层就好。” 单羽潇特意选的色号,颜色柔和偏暖调,很适合倪亦南。 俩人表现力很足,轻而易举在镜头前展现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容和表情管理。 见过数不胜数好皮囊的摄影师忍不住感叹:“你们学校有你俩真了不起啊,这脸太适合大荧幕了,小美女小帅哥有没有兴趣做模特?” 今天太阳有点大,摄影师一开始闲聊,沉迦宴就径直往树荫底下走,坐那石凳上,背抵着石桌,蹙眉闭眼,满脸就写着好热好烦好几把想走人。 唐择乐呵地笑:“大哥,你上哪儿挖人来了?” “又不白嫖!我给钱的!”说着,摄影师掏出名片塞给倪亦南,“勤工俭学嘛,有意向联系我哈,帮我给那帅哥一张。” 倪亦南瞅了眼名片上的内容,收进口袋。 一板一眼的公式照很快拍摄完毕,第二套在艺术楼拍摄,放在内页,姿势相对可以自由发挥。 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往那边走,倪亦南不好意思空着手,帮忙去拎地上的工具包,刚有弯腰的动作,怀里就扔来一个手提袋。 沉迦宴拎起工具包,从她身边擦肩,轻风裹着他惯有的香气飘来。 “没手了,帮我拿着。” 27正人君子么 时间还很充裕,大家在一楼做准备工作,梁老师让他俩别慌,换完衣服可以找个空教室坐会。 倪亦南打算去卫生间换衣服,但沉迦宴的衣服还在她这,刚刚好像看到他上了楼梯。 倪亦南掏出手机,问他在哪,手在键盘上敲,他的消息登时弹过来。 沉迦宴:【202。】 沉迦宴:【上来。】 “......” 这次来便轻车熟路许多,这一层好像都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门没锁,她敲了敲,推开。 里面散着充足的冷气,窗帘都闭着,一点阳光进不来。 沉迦宴倒是很悠哉,靠在椅子里,两腿岔开,眼睛闭着,脑袋往后仰,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颌线,阴影面折下去隐进洁白衣领。 像一幅精致又立体的画作。 “你在这干嘛啊。”倪亦南把手提袋递过去,“你的衣服。” 沉迦宴不接,嘴唇动了动,“累。” “......” 倪亦南皱起脸,她比他多拍一组单人照都没喊累呢,走过去,手提袋放他旁边。 沉迦宴睁开眼,去看她。 “我给你放这。” 放下就走,沉迦宴把人拉回来,颠了颠腿,没什么正形,“坐上来。” “......干嘛,大家还在楼下等着呢。” 沉迦宴点头,把她又拉过来点,拉到两腿之间。 “那抱一下。” 也没等她答应,就两臂一环,给人圈住了。 脑袋贴在她小腹上,贴得特紧,倪亦南呼吸一凝,下意识就吸肚子,推他,但没推动。 沉迦宴很安静,没说话也没动手动脚,老老实实抱了两叁分钟,倪亦南盯着时间,又去推他:“可以了吧。” 沉迦宴放开她,大喇喇靠回椅背上,仰着头瞅她,微蹙眉,“这么积极,不是不乐意拍么。” “所以才想赶紧结束啊。”倪亦南说着,拿起自己的衣服往外走,还不忘催促他,“你快点换好下来。” “你去哪?” “卫生间。” “......” 沉迦宴叁两步走到她前面,咔哒一声给门锁上。 倪亦南傻眼。 沉迦宴懒着声:“在这换。” “......” 这怎么换啊,他在呢,一点隐私都没有。 倪亦南:“......嗯,我还是去卫生间换吧。” “那地方又脏又小,全是细菌,你衣服脱了放哪?” 沉迦宴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几秒,手指微动,灯灭。 “就在这。” ...... 视线一瞬间变得很暗,连环境都显得陌生且没安全感,倪亦南没有立刻脱衣服,抱着衬衣在那磨时间。 捱了将近两分钟,身后才慢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知道是他在换衣服了。 那么,应该不会突然开灯吧。 倪亦南先把裤子脱了,换藏青色百褶裙,裙子不长也称不上短,刚好卡在膝盖上面十公分的位置。 然后拉拉链,脱外套,双手交错捏着短袖衣摆,正要兜头脱下,背后的动静戛然而止。 周围一切瞬间沉了下来。 手指紧了紧,她问:“你换好了吗?” “嗯。” “哦。” 安静须臾,彼此都没有出声,他人也像静止了,倪亦南听不见任何声音,无法由声判断他在哪,离她多远。 于是感官被放大。 “沉迦宴。”倪亦南不放心地提醒,“你不要突然开灯。” 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知道。” 又捱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真的——或许应该大概不会突然开灯之后,倪亦南火速脱下短袖,拿起桌上衬衣往身上套,压到一旁装衣服的塑料袋,发出不小的噪音。 以至于没有听见附近正在逼近的脚步。 等她感到一具赤裸又火热的身体贴合上她的背脊时,为时已晚。 手里的衬衣只套了半只手臂,愣了好一会才想起去躲,她胳膊肘往后捅他腰,力道挺重,捅得沉迦宴闷哼了一声。 沉迦宴半点不躲,喘在她耳畔,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打人还挺疼的。” “......” 倪亦南就又去捅他,这回沉迦宴直接连她两条胳膊都圈进来,倪亦南彻底动弹不得。 “笨蛋。” “任何人你都无条件信任吗。” 唇瓣有意无意地剐蹭到她耳朵,倪亦南觉得他故意的,在他怀中扭了扭,反驳说才没有。 “那为什么相信我会对全身赤裸的你无动于衷?” 倪亦南负气道:“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沉迦宴没说话,咬了咬她的耳朵,听见她轻呼两声,放手。 倪亦南迅速拢起袖子继续,不想那宽大的掌心重新覆上来,搂着她的腰肢把她翻了个面。 彼时,衬衣已经穿好,只差系好胸前纽扣。 但,沉迦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 ...... 或许是在黑暗环境中待太久,瞳孔适应之后,慢慢能看清她瘦瘦窄窄的身形框架,比周围黑色的背景要更深一点。 因为慌急,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像游戏里的卡通人物,很可爱。 只是腰太细,胳膊也细,轻轻一拧就有断成两半的风险。 目光由着那影影绰绰的黑影游走变化,最后拢上衬衣,娇娆的曲线彻底被挡住。 沉迦宴太阳穴跳了跳。 正人君子么。 他从来不是。 28撸射 “唔嗯……” 黑暗的空间里,肉体摩擦发出的声音之外,交替着少女极压抑的呻吟。 她双手被禁锢在背后,被人一只手锁住往后拽,力道并不重,却足以令她挺起胸膛,将双乳喂到嘴边。 而他另一只手伸进裙子,从臀侧摸上去,手掌停在尾椎骨,往下压。 异常用力地,往下压。 湿濡的软体沿着锁骨往下,在胸口肆意横行,倪亦南起伏着,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掀开了。 被更为柔软的,潮热的包裹住,然后她的手被放开,腰肢瞬间过电般塌下去。 “......不行。” 她撑在他的胸膛喘息,他没穿上衣,手直接按到他硬邦邦的胸肌上。 被他弄了那么多次,倪亦南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摸到他,脑海中不为人知的邪念瞬间跳脱出来。 饱满而结实。 手感比看上去带劲,忍不住想用力捏一捏。 但她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才刚说完不行。 倪亦南手掌搭在他胸口,食指轻抬起,用几乎微乎其微的力道按了按。 “行不行?” 沉迦宴从她双乳间抬头,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倪亦南眨眨眼,撤回手,心虚地嘟囔:“......什么行不行。” 沉迦宴按住她的手,也摁住她的臀,恶劣地往上顶了一下。 “嗯......” “硬度。”他说,“行不行?” 倪亦南哼唧一声,脸通红,咬着唇,害羞不讲话。 沉迦宴便覆上她的手指,带着她往下,像他之前亲吻她的身体一样,指尖从喉结一点一点往下...... 感受他吞咽时带去的波动,喘息时带去的起伏,标准又完美的腹肌块,指腹碾过一层层沟壑,最后他包裹住她的小手,手指交错带着她解开皮带,裤链。 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倪亦南后知后觉感到恐慌,想临阵脱逃,沉迦宴却不允许。 内裤边被拉下来一点,再一点......倪亦南羞赧偏过头,恍然想起没开灯。 可为什么,还是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她僵着一动不敢动,沉迦宴凑过来亲她下颌,在她耳边哑声启唇。 “我,我不会......”倪亦南磕巴道。 接着,她的手重新被牵引到那硬物上,五指收拢,握住,上下套弄起来。 她的手心很软,没有一点茧,恨不能连骨头都是酥的,沉迦宴呼吸有些沉,腾出一只手把她往怀里抱,让顶部能戳到她的小腹,一手带着她动,一手去招惹她。 ...... ...... 过了好久。 电话轮番响过叁四次,倪亦南浑身湿淋淋的,已经在他大腿上高潮过一回。 在她双手握住,拇指指腹压着顶部摩擦一圈之后,他闷喘了一声,嗓音开始变得黏。 比以往任何时候,哪怕是在这里给她口时,都要缱绻得多得多。 倪亦南手酸到不行,有点不开心了,但沉迦宴吻着她的下巴,一边带着她的手提速,一边说宝贝做得很好,再坚持一下就好,辛苦宝宝了。 做这种事哄骗她时,就显得他特别温柔。 末了,倪亦南喘着气,唇瓣被吸得麻麻的,神色略有些僵硬地望着自己手上的液体,以及胸前的泥泞。 愣住。 倏地,肩膀一沉。 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头颅压上来,唇瓣挨着她肌肤动了动,很黏很哑。 “倪亦南。” 倪亦南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沉迦宴收拢臂弯,不留半丝缝隙地抱紧她,脸埋进她颈窝,很用力地吸了一口,“好舒服,谢谢宝宝。” 身体没有阻隔地贴到一起,乳尖蹭得有点痒,倪亦南咽了咽口水,脸颊发烫。 她用干净的手指去戳他,轻声说:“他们在催了......” 又过半晌,沉迦宴终于抬起头,窸窸窣窣地在捣鼓什么,随后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沉迦宴摸出一包湿纸巾,替她擦干净胸口,小腹,还有下巴挂上的两滴。 29拍摄 下楼之前倪亦南去卫生间补了下口红,沉迦宴在外面等她。 出来后,倪亦南盯了他几秒,有点崩溃地勾勾手:“你低一点......” 沉迦宴俯身。 倪亦南扣着他下巴,把他嘴上沾上的口红都擦掉。 在202耽误不少时间,倪亦南为了避嫌先下楼,让沉迦宴缓两分钟。 沉迦宴很叛逆,偏要跟她前后脚。 十分钟前梁老师被同事叫走,楼下只几个男生围着在吹牛,见着主角登场,立刻又忙活起来。 小助理在一楼的小画室给沉迦宴拍单人组照,摄影师盯着两人看了会,凑到倪亦南跟前,狐疑道:“你俩一起消失又一起出现,咋?他肚子不舒服,你也不舒服?” “啧啧,光天化日,血气方刚啊,你俩待上面干啥呢?小心我告你们老师。” 明湛给摄影师肩膀来了一拳:“能干什么,你说什么呢......” “没说啥啊,哟,妹妹脸怎么还红了。”摄影师呵呵笑两声,“小小年纪——” “你笑什么?”倪亦南打断他。 摄影师一噎,随即两手一摊,一脸正色去问明湛:“我没笑啊,我笑了吗?” 明湛:“笑了,而且笑得很猥琐。” 转去问唐择。 “......”唐择挠挠头,“呃,哥你确实在笑。” 摄影师摆摆手:“害,开个玩笑嘛,妹妹别这么认真。” “你的玩笑很冒犯,指向性很强,除了你有人觉得好笑吗?” 她的神情和语调都很平静,边上两人愣了下,明湛眼睛黏在倪亦南身上,张嘴:“我觉得不好笑。” 拍摄才到一半,不想中途闹僵耽误收工,倪亦南皱着眉往边上站了点。 摄影师拱了拱一边的唐择,企图进行眼神交流,唐择不搭腔,一脸“自己的烂摊自己收”的表情。 摄影师只好跟过去:“哎哟别生气,不好意思啦妹妹,我们和成年人打交道久了,顺口了,忘记你俩还是小朋友,真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沉迦宴那边拍摄完,过来就听着后半句。 没人吭声,个个面部表情还蛮丰富,小助理抱着相机过来,也感受到氛围的微妙。 “咋了这是,都啥表情?” 唐择低头看手机,明湛耸耸肩,表示啥也不知道。 小助理看向倪亦南和摄影师。 倪亦南面无表情,摇头说:“没什么,拍下一条吧。” 沉迦宴掀着眼,视线从倪亦南脸上移开,慢悠悠地扫向摄影师。 摄影师回避,若无其事道:“对啊,没啥,都等着你们结束呢。” 之后,摄影师没再嬉皮笑脸,举着相机咔嚓咔嚓,仅剩的交流只存在于工作相关。 人挺低俗,专业素养确实一等一,梁老师一直没来,一些姿势都是他教摆。 本以为小女孩生气是因为他乱点鸳鸯谱,人是真不熟,毕竟刚刚拍校服套时,也没见有什么互动。 但渐渐的,在相对自由且轻松的艺术照之后,两人的默契就藏不住了。 他俩可能还没意识到,但相机里闪过的每一帧,都记录得无比清晰。 比如现在在琴房。 他只说了一句摆出四手联弹的感觉,动作美观一点。 沉迦宴将琴凳拖出来,坐下,掀起琴盖,倪亦南坐去他身边,两人默契地把手放去黑白键上,指尖下压时拼出一道和弦,意外的和谐又悦耳。 好听不是关键,关键是仅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还能这么好听。 摄影师嗅觉敏锐:“这样,你俩合奏一段呗,自然美观一点,我来抓拍。” “还要合奏?老师没说啊。” 倪亦南搁在琴键上的手指蜷缩起来,老师没说脚本也没标注,怎么还带突然拔高的。 “是这样的哈,拍摄通常有些意外,临时改计划这都很正常的,你俩都会吧?” 倪亦南:“会一点吧。” 等她应了声,沉迦宴才出声:“来。” “来来来!一点两点都没事哈。”摄影师冲小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会意,掏出手机。 琴房光线不大好,唐择在侧面举反光板,明湛被挤到后面:“没排练过不好弹吧,这快放学了来得及吗?” “我看他俩蛮有默契的,刚刚那声多好听啊。”摄影师不以为然,想了想说,“......嗯会一点......不然就路小雨?” “正好妹妹弹女生部分,一只手就行,还简单。” 沉迦宴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我不是很熟,先摸一遍?” “好。”倪亦南快四年没碰,手生得不行,曲子不难,依着记忆里的旋律,纤白的指尖在琴键上走过一遍,没出什么差错。 “这不配合得蛮好嘛!来正式的嗷!背打直,切记动作美观!”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像排练过无数次,圆满收场。 梁老师姗姗来迟,恰好赶上拍摄结束。摄影师赞不绝口,老师也挺满意,拉上倪亦南一起看照片,还夸两人颜值势均力敌。 倪亦南瞥了眼门口打电话的沉迦宴,收回视线时,无意和对面的明湛撞上。 他坐在单人椅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光,但眼睛注视在她身上。 似乎盯住她许久,像在发呆,又像想事想入了神,四目相对之后他瞳孔像是有了聚焦,瞬即闪躲开。 梁老师的事还没处理完,没多久又离开了,很快放学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照片到时候要拷给你们学校,估计一个星期左右。”摄影师边收工具,边试探,“要不单独给你俩拷两份?不收钱。” “别问,问就是要。”唐择低头收架子,转眼一看就他一人在忙活,“明湛人呢?这个逼一打铃就溜?” “......” “小唐,你一会儿把我联系方式推过去,小帅哥小美女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找我约拍哦。” “......” “多少钱?” 单羽潇拎着倪亦南的书包找来,后面还跟着盛停泊。听了这句,她顺嘴一问。 “他俩的话,免费。” “......”单羽潇白眼他,“我是问你准备给多少,我南之前可是拍过平面的,一次四位数......” “......” 听得倪亦南脑仁疼,拽了拽她,阻止她继续吹牛,“走吧,回家吃饭了。” 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被假山掩住,倪亦南无意瞥到,没看清正脸,但身影好眼熟。 这时,盛停泊搓搓手,挤去他们中间:“迦宴,林阿姨今天做了啥菜,让兄弟蹭一顿呗。” “清炒苦瓜,拔丝胡萝卜。” “不是吧,你已经沦落到每天只能吃这些?” “是不你爸又限制你消费了?缺多少跟兄弟说,兄弟养你啊!兄弟舍不得你受苦......” 盛停泊喋喋不休,单羽潇出声怼他,发现身边人心不在焉,视线随她看去。 “你看啥呢?” “......嗯?没什么。” 推搡间,其中那个男生被推出来,只一瞬又掩回去。 注意力从假山背后收回,倪亦南回忆跟男生拉扯的女孩,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年的背影。 貌似是在画室向沉迦宴表白的女孩,那时听他叫...... 叶婧菲? 30逗猫 倪亦南被沉迦宴捞去家里吃饭。 他说阿姨今天做的全是她喜欢的菜,还连带报了几个她无法抵抗的菜名。 上次落荒而逃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人都闪到门口了,书包忘在沙发上,尴尬地折返回来,轰一声关上门,留挥之不去的尴尬在沉默中嚣张爆开。 倪亦南未雨绸缪,这次让沉迦宴先上去,她回家放书包。 沉迦宴没上楼,替她拉开了门,就站在门口等。 好像她不出来,他就不走了。 倪亦南:“......” 踏入玄关,隐约听见厨房传来水流声,以为水龙头忘了关,她赶紧跑过去,刚迈出两步。 “回得正好,洗了手过来做事。” 吓得倪亦南瞠目,慌忙冲门外人摆手让他离开,边还维持镇定的声线:“哦,马上来。” 门外人不仅不走,还在她来关门时一把拉得更开,对她勾了勾手,启开嘴唇,无声吐出两个字。 吊儿郎当的,从头到脚就写着使坏两个字。 倪亦南摇头。 温希坐在水池边的小板凳上,背对着厨房门,回头看见她傻愣愣站着一动不动。 “你站那干嘛呢,你这穿的什么东西,裙子这么短?你校服呢?” “......” “学校今天有活动,这是统一服装。”倪亦南不是很想多说。 “什么活动,家长群怎么没通知,这衣服要不要钱啊......”温希嘟囔着,边拿出手机点进屏蔽已久的班群。 倪亦南:“免费的。” 闻言,温希打量了她会儿,说:“哦,书包放了过来剥蒜。” 倪亦南抿唇,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往房间走。 “咚咚。” 大门被叩响。 倪亦南吸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书包还没放稳,快步跑出来:“有人敲门,我看看是谁!” 彼时,沉迦宴已经穿上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上。 她弄出开门的声响,同时用几乎气音的音量:“你到底想干嘛,赶紧走!” 沉迦宴学她用气音:“亲我一下。” 神经病啊! 当着她妈妈的面提这种要求! “别闹了......”倪亦南把人往外推,两只耳朵竖得像只兔子,留神厨房,“快走快走。” “谁啊?”温希围着围裙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截莴笋。 倪亦南弹射式躲开,而沉迦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恭谨道:“阿姨,我住您楼上,我们家衣服好像掉您家了。” “诶,你也是一中的?”在他说话期间,温希不动声色把人打量一番,笑问,“小帅哥,你掉的什么衣服?” “白色短袖。” “白色短袖。”温希手是脏的,于是使唤倪亦南,“你去阳台看看。”转头亲切道,“你等一下哈,我让我女儿去找了。” “......” 哪有什么衣服啊,张口就来。 倪亦南撇撇嘴,随手取下一件白T,回来时温希已经回到厨房择菜,听到脚步声问。 “嗯,找到了。”倪亦南应。 沉迦宴抱臂倚着门框,似笑非笑,睨着她走向自己,从她怀里接过衣服,展开一看,挑了下眉:“你的?” 刚才那幅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姿态全然消失。 “谢谢”两个字却字正腔圆。 倪亦南白他一眼,关门。 沉迦宴就犯起浑,在她伸手来拉门把时,顺势一拽,掐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去。 “唔——” 倪亦南睁大眼,心惊胆战,双手握拳揍上去。 他说亲一下那就是亲一下,吮着她的唇珠用舌尖勾了一下,就分开了。 倪亦南的拳头还没落下,又收回去擦嘴,皱巴着小脸重新握上把手,他又得寸进尺地压下来。 跟逗猫似的。 沉迦宴低颈在她唇上碾了碾,又亲她睫毛,低沉的嗓音压在耳边,说口红是巧克力味的,宝贝今天好漂亮。 ...... 镜子里,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倪亦南抬手碰了碰唇,麻麻的,还在发烫,嘴角晕开的一点红被她揉开。 压下无法平息的心跳,直到完全看不出异样,她才进厨房。 “刚刚那个小帅哥跟你一个学校的?” 倪亦南拿起一颗蒜开始剥,含混着:“应该吧,没见过。” “我看他蛮有礼貌的,白白净净气质又好,一看家境就不一般。”温希一边切菜,一边用余光瞟她,“上下楼,有机会接触接触,对你没坏处。” “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真钝还是读书读傻了,你妈我像你这个年纪早就出去打工了,年轻美貌是资本,这个时候不抓紧利用,以后就只能嫁给你爸那种......” “......” 又来。 倪亦南深吸一口气。 指甲陷进蒜瓣,涌上来一股难闻又冲鼻的,她讨厌的味道。 猝不及防的吻带来的惊心与悸动被尽数抹平,被一种难过,却不能用“难过”轻易带过的情绪蚕食。 水流冲刷指缝里残留的蒜沫,可味道经久不散,倪亦南憋了好久。 “我不会变成你,不会怨天尤人,更不会和没担当的男人结婚。” 言毕,捡起池子里带泥的菜,水流开到最大,淹没厨房所有刻薄的声音。 31喜欢 咚咚咚。 咚咚咚。 油烟机的镜面映出一双瞪得可怖的眼,那双眼二十年前曾明媚勾人,却被时间和阅历蒙上一层浑浊。 斥骂噎在喉咙,被敲门声打断,温希把菜往池子里一扔,溅起泥水在倪亦南的白衬衣上。 “真是翅膀硬了长本事了!你给我好好看着锅!” 温希离开后,倪亦南关掉水龙头,火开最小,竖起耳朵。 房子很小,很容易听见外面的对话。 “对,住在楼上,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 “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还要感谢你之前做的芝士蛋糕,我家小孩特别爱吃,赞不绝口。” “是吗,我有空下次再做点,让我女儿送上去!” 只见温希的身影在餐厅和玄关来回,手里的菜一盘接一盘。 倪亦南挪步到冰箱旁边,这个角度能瞥见饭桌上多出的几道家常菜,是沉迦宴报的那些菜。 是林阿姨不厌其烦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她爱吃的菜。 凌恪和凌远在家时,餐食通常就着他们,不在家,温希就弄些简单的自己爱吃的菜。 亦南喜欢吃什么,外婆曾在饭桌上问过一次。 在那之前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没有“我喜欢”的意识,自然而然花了些时间思考,所以回答慢了几秒钟。 “做什么吃什么,桌上这么多菜不够她吃吗?妈你别惯她。” 倪亦南就闭了嘴。 喜欢吃的东西也成了无人在意的秘密。 家里貌似没人知道她喜欢吃的菜,没人知道她不喜欢葱姜蒜,没人知道她喜欢运动。 也没人知道她学钢琴是为了偷偷学架子鼓。 六岁那年,倪亦南刚上一年级,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琴房,橱窗里摆着一架叁角钢琴,一把电吉他,一套架子鼓...... 这是当年小小的她叫得出来的叁个乐器名,她喜欢隔着厚厚的玻璃盯那套架子鼓。 透明的,好酷。 在门口停留许久,不少穿着和她一样校服的小朋友被家长牵着往里走,规规矩矩坐在鼓前。 一天去外婆家吃饭,她小心翼翼问可不可以学乐器,外婆问什么乐器,她说架子鼓。 六岁的她的确学上了乐器,不过不是她喜欢的。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学什么架子鼓,性格都学野了!你妈说了,要么学钢琴要么不学。” 倪亦南怯声问:“可以去校门口那家店学吗?” 后来她成功在那家琴房学上钢琴,第叁次课后她问老师可不可以摸一下那套鼓,她不会弄坏的。 那套鼓很贵,鼓皮是全定制款,代课老师没有橱窗的钥匙。于是倪亦南最后只敲了敲普通皮鼓,也很满足。 后来她认真学钢琴,能在一节课的时间消化同龄小朋友两节课学习的内容。她表现得很好,偶尔轮到她的钢琴老师值班,会免费教她会儿架子鼓。 十二岁,温希跟倪振华离婚,她的去留都成问题,钢琴自然被停掉。 那时的她已经弹得一手好琴,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也真的有点喜欢上钢琴了。 初中学校没有琴房,心情不好时,只能在音乐教室偷偷摸那台教学钢琴,被逮过几次,被批评教育多了,她就不弹了。 时间一长,好像也没多么喜欢了。 就像在同龄人调皮捣蛋或文静过家家的年纪,她喜欢去小区公园找小伙伴赛跑、骑脚踏车、打羽毛球...... 但倪振华和温希不允许,说会被人贩子拐跑。 他们又不肯抽出时间陪她,于是把她关在家里,扔几本课外书,反锁上门。 时间长了,她便不喜欢运动了。 便成了这些年为数不多的见面时,倪振华心疼的“花那么多钱学钢琴,学出个什么名堂?打水漂”。 成了温希走亲串友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还不是懒,从小就不爱动,扔本书一坐能坐一整天”。 人是情感丰沛的动物,能日久生情,也能相看两生厌。 32出国 林阿姨是沉迦宴十二岁那年来到沉家的,沉迦宴的饮食起居她照顾偏多,自然和他的接触比其他人多点,可如今回忆起来,却翻不出几帧。 沉迦宴从小就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绪,上个月被沉先生抽得皮开肉绽,仍犟着不服软,回来都没跟她说一声,还是她从那边打听到的。 原因恐怕只有沉迦宴和沉先生两个人知道,她问不出来,只能强行给他上药。 伤口多数在后背,那鞭子磨开的血肉她看着都疼,拿生理盐水碾上去时他也只是拧了下眉,一声疼都没喊。 沉遥很犟,生的儿子比他更犟。 阿姨送完餐上来:“我照原话转达的,她妈妈没有起疑。” 沉迦宴点了下头。 阿姨嘴唇蠕动,欲言又止,辗转进厨房,将卫生收拾干净,出来时沉迦宴还在吃饭。 他一个人静谧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迦宴,楼下小女孩的家庭情况是不允许她出国的。”林阿姨拎着垃圾停在门口。 “你现在这个阶段,有些事不适合做,一旦被沉先生知道——”林阿姨叹口气,“何必呢,上次的伤都没好全呢。” “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照顾你吧。” 沉遥手伸得很长,能轻而易举且不动声色地处理掉秋叶姿养在外面的每一个小情人,也肯定不止安排一个保姆来监视他。 这点小手段在沉家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 “我这边的情况呢,您就如实汇报,但和她有关的——” 沉迦宴掀起眼皮,深邃的瞳孔中流露出比六年前更加淡漠的成熟。 “您就别说了。” ...... 晚上,沉迦宴在小区遛狗,收到一则好友申请,来者备注两个字: 【唐择。】 有点印象。 今天协助拍摄的人。 视线从屏幕挪开,往上面挪,挪到第叁层楼停下,次卧灯灭的,主卧灯是亮的,窗帘留了个巴掌大小的缝。 沉迦宴仰着头,在原地站了会儿。 站到有蚊子来咬他,他撕掉袖口的防蚊贴,不知道谁放在他家的,没什么用。 回家后沉迦宴迅速冲了个凉,手机多了好几则好友申请,分别来自两个人,他百无聊赖地扫了眼。 其中一个是今天的摄影师,备注说要把他们合奏的小视频发给他。 另一个还是唐择,备注说有急事。 沉迦宴通过唐择,顺势敲下一行字:【在画室,那个拍照的说了什么。】 唐择秒回:【你咋知道是他?】 唐择:【摄影师调侃倪亦南跟你同时消失同时出现,就是用词有点那啥。】 沉迦宴:【原话。】 唐择:【说光天化日,血气方刚,你俩待上面干啥。】 唐择:【还调侃了下倪亦南脸红的事。】 看到这两句,沉迦宴眉头蹙了下,下一条紧接弹上来。 唐择:【不过被她呛回去了,我都震惊了。】 唐择大概复制了遍倪亦南的原话,连着发送好几条。 最后的最后,结尾在一句:【宴哥,问你个事儿呗。】 【你俩是不是在谈?】 指尖右滑,退出。 沉迦宴通过了摄影师的申请,点进他朋友圈,置顶一条是他工作照及介绍海报,一条是公司简介海报。 春风吹摄影,廖宇捷。 沉迦宴手指敲了敲,将两张海报保存到手机,退出来,对方正好发来视频,以及:【小帅哥,有没有兴趣当模特赚点外快?】 “......” 沉迦宴反复拉进度条,在两人侧脸同时入镜没被遮挡,角度最好的那一帧,截屏保存。 同时,顶端弹出一个消息框,来自视频女主角。 稀奇。 难得主动。 倪亦南:【?】 倪亦南:【让你别画我,不是让你别画脸!】 哦。 看到了。 生气了? 沉迦宴挑了下眉,字打得飞快。 沉迦宴:【只是觉得很美。】 沉迦宴:【宝贝,除了我没人知道是你。】 然后没了下文。 沉迦宴弓背坐在沙发上,两腿大敞着,手肘撑着膝盖,懒散地摸着狗。 等了一会。 又一会。 他“啧”了声,敲下一个问号。 发送。 没拉黑。 顶部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始终没输入过来。 耐着性子,沉迦宴又等了一会。 叁十秒之后,一个语音通话弹过去。 静默躺在桌面的板砖忽然震动,倪亦南吓了一跳,手里还捏着一副五颜六色的油画。 画室的一幕幕重现,生动而具体的展现在画纸上。 少女全裸躺在洁白展台上,一手揪着腿间的脑袋,一手伸下去牵住他。 稍显婴儿肥的脸型,铺满台面的长发,身材弧度还有腰间红痣依旧刻画得妖冶,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次她的面部是空白的。 被手指压住的地方,依旧刻着一行极小却颜色显着的编号。 今晚,倪亦南本打算刷一张试卷,因书柜容量有限,试卷被挤得皱皱巴巴,她单手捏住装订边抽出来。 试卷散开,一张白纸摔出一声轻响,落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纸张被压出几道折痕,翻过来,今日的动容荡然无存。 生气吗。 似乎还好。 欣喜?那更是半点没有。 要怎样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呢,最后倪亦南垂眸睨了一眼那副画,抚平折角,压进桌边那一摞书下。 33下弦月 手机震动。 倪亦南关掉灯,透过门底缝隙看到外面没有光亮,接起电话。 “生气了。” 低沉的嗓音穿插电流声来到身边,语气很肯定。 “也没有,但是你为什么还要画?” 怕温希听见,倪亦南不敢太大声,听上去便像呢喃。 很郁闷的样子。 这样的假象似乎随着滋滋的电波传递,弥漫了整个夜晚。 那边安静几秒,响起沉渺渺嘤嘤的声音,逐步变弱,变成脚步、开窗、打火机点燃卷烟。 这个月份已经听不见什么蝉鸣了,倪亦南忽然想起,刚刚他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 她打开窗,单膝跪去椅子上,手肘撑在窗沿。 夜幕低垂,半月清辉高悬夜空,被周围熠熠的星子衬得好孤寂,倪亦南却很喜欢这样的夜景。 眼中独望月亮,好像月亮就独照她了。 “沉迦宴。” “倪亦南。” 一轻一沉的呼唤同时穿透彼此耳膜,连着心尖跃动了一下。 “你说。”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倪亦南咬了咬唇,“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嗯。” 倪亦南捱了一会,吞吞吐吐:“你很擅长发展我们......”话到一半见了怵,突然后悔提起这茬,却也是真的想知道,“这样的关系吗......” “......” 沉迦宴“啧”了声。 “我,们,这,样——” 拖音拉调,字与字之间拉得老长,故意调侃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 “我不——” “但我有点儿不明白。”沉迦宴打断她,装模作样地摆着真诚,话里话外却藏不住笑音,“你是问哪方面啊?” “...........” 真没这意思...... 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解读能力,还是质疑自己的表达能力,倪亦南捂着传声筒拿开手机,闭上眼把脸磕进臂弯,无声呐喊过后重新举起手机。 “没有,你可以不回答的。” “真的假的。”沉迦宴提醒,“可就这么一次机会。” 隔着壁,倪亦南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扯着唇笑得多败类。 “真的,浪费掉吧。”倪亦南仰望月亮,若无其事地揭过去,“你刚刚要说什么?” “和你劲爆的问题比起来,我要说的还挺扫兴。” “......” 没她劲爆,那姑且一听。 “今晚月色很美。” “倪亦南,祝你月考加油。” - 很快,高叁年级迎来第一次月考。 倪亦南中考虽意外滑档,也只差了一中录取线几分。在十一中时就稳居年级前十,是同学眼中的学霸。 在高手云集的一中,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属于鸡头、凤尾、还是半吊子,这段时间更不敢懈怠。 清早刚到考场,大家就跟周边同学搞好了关系,所谓“互帮互助”。 倪亦南也在考场遇到了熟人,坐在她对角线的明湛,除他还见到了一直被挂在论坛首页的屈喻钦,在她右后面一排。 只是她当时还不知道,那人就是屈喻钦。 第一天考完,大家对答案吵得不可开交时,她默默听了会儿,提取到几个关键声音,和她估的差不多,似乎也没那么难。 数学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也是最后一门。 头晚,她翻出沉迦宴给的套卷,做了一张模拟题,过了遍重点才睡。 她数学比较薄弱,到敲铃那一刻心中才隐隐生出些考试的紧张,不过这点紧张在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削弱不少。 不能说全会,至少不至于一直跳题,后面的大题碰巧她昨晚做过一道类似的,于是填好姓名考号,便全神贯注投入到考试中。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大家抓紧时间,没写完的要加紧速度,写完的认真检查。” 监考老师站在前面,望着黑板上的挂钟报时。 “啪嗒!” 忽然一个纸团扔进试卷正中,落笔的位置,纸团不大却也不小,刚好能握拳盖住。 思路被打断,倪亦南疑惑地抬头,试图找出罪魁祸首,然而周围同学无一不埋着头凝神解题。 她睨了眼纸团,环视一圈,最后又落定纸团。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尤为强烈。 监考老师正背对她往前走,她没去打开纸团,却也不敢任其大喇喇在桌上,任谁看都会认为这东西有诡,她在作弊,只好收起塞兜里。 在拿起前,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人的反应,收回视线的那一刻,不料老师转身走了回来。 四目相对。 纸团还在手心。 砰!砰!砰! 心跳一声盖过一声地奏起。 ...... ...... 34作弊 “这还能有假?你知道现在最高兴的人是谁吗?” “谁?” “叶婧菲啊!宣传照直接叫停,当事人现在还在老师办公室,要真作弊了,叶婧菲直接天降正义。” “一中管学习比管早恋还严,这位平常看着文文静静的,关键时候直接两开花。” “啥两开花,除了作弊还有啥?” “你们不知道啊,这个月她几乎天天跟沉迦宴一起回家,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俩一起从艺术楼卫生间出来呢,手牵手。” “卧槽这么劲爆?孤男寡女卫生间.....难怪学校追她那些男的她都看不上。” “你说是他俩家住一块呢,还是他俩住一块——操!” “我操你大爸!你个蠢屌再造一句黄谣试试?”单羽潇胸腔剧烈起伏,抄起手边的拖把就往人身上砸。 第一棒打在背后,第二棒被盛停泊拦住。 明明这个月一大半时间,倪亦南都和她一起放学的!单羽潇快要气炸了,指着人鼻子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遍。 沉迦宴进来便看到这一幕。 吃闷棍的男生趴在桌上痛得龇牙咧嘴,一圈人噤声,他歘一下起立,红脸赤颈地朝单雨潇冲去,力道带动前后排桌椅哐当响。 “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音落,全场噤声。 沉迦宴掀起眼,眼神阴鸷地一个一个扫过中间这几个男女。 “两开花,除了作弊还有什么。”他拉着尾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拢起眉,凌厉的眸光如利剑般射过去,“孤男寡女,卫生间?” 男生立刻停了步。 沉迦宴冷眼睨他:“我也是当事人,我就在这,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 话一放出,几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在背后嚼舌根不用付出代价,张口就来,但没有人会傻到当面硬刚沉迦宴。 静默良久。 “既然没有。”他厉声道,近似威胁,“那就不要让我从你们嘴里听见半个对她有敌意的字,我动手向来没底线。” - “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你怎么在这?”倪亦南脑子里还记着作弊的事,从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人,目光上下一扫,“你不会一直等在这吧?” “考试结束我就来了,想着咱俩一个考场,说不定我能帮你作证呢。” 倪亦南点点头:“谢谢你,不过应该不需要了。” “所以,误会解除?”她看上去并不难过,明湛这样猜测。 “不太,监控查出来的那个男生咬死考前我和他说好传答案。”倪亦南苦恼地挠挠发,“但很奇怪,我根本不认识他。” “叫啥?说不定我认识。” “屈喻钦。”倪亦南问,“你认识吗?” 于是同样的对话,倪亦南又对单羽潇重复了一遍。 单羽潇抱抱她:“我就知道我宝是被人陷害的!” “不过这个屈喻钦跟你无冤无仇,他干嘛搞你人,还是说他想包庇他的同伙,所以才死咬你?可他一直蛮孤僻的,吃饭上学都独来独往,同伙能是谁呢?” “不知道,学校本来打算直接废掉我俩的成绩,但因为他和我口径不一,现在说要调查。” “那你难过吗?” “有一点点。” 但失落似乎更多。 这段时间她恶补数学,就为这一刻见真章,结果试卷还没写完就被人掀了桌,不可能不失落。 无冤无仇的,倪亦南想起屈喻钦在办公室一口咬定她的模样。 这人长相偏俊朗活泼挂的,气质神态却极阴郁,言行举止都很慢条斯理,实在不像能干出这种龌龊事的人啊。 当时她先被放出办公室,和明湛聊完后,明湛也表示跟他不熟,她没离开,在不远处蹲屈喻钦。 结果人直接拒绝沟通,看到她老远就转弯掉头。 哪里得罪他了。 见她愁眉不展,脸色苍白,单羽潇安慰:“别难过,其实也只是一次月考啦,只不过大家心里可能会有想法。” “管那些傻屌干什么啦!”于师师涂完睫毛膏,收起折迭镜,眨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刚考完咱们去轰趴吧!亦南就当散心啦,超多帅哥的!” 单羽潇就来了兴致:“你哪来的帅哥?” “我让我哥把他兄弟室友都叫上了,他们请客,其中一个我见过,真的巨帅!” “你的巨帅是多帅?” “唔,怎么跟你形容呢!”帅这个形容词太单调,于师师想了想,翻出脑海中能与之类比的某张脸,“能跟沉迦宴一决高下的程度!你就品吧!” “卧槽那我得去!”单羽潇怂恿道,“南,一起去呗,就当过眼瘾!” 倪亦南暂时还没精力去在乎其他人有没有想法,有什么想法。她这会儿身心俱疲,累够呛,也没什么心思出去玩。 “我就不去了,我妈她......”她看向单羽潇,一脸“你懂的”的表情,单羽潇会意,惋惜地噘噘嘴,她继续说,“你们玩得开心啦。” 话题很快拐去一会吃什么去哪嗨种种,单羽潇趁机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悄咪咪问:“你真的是因为阿姨,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不开心才不去的啊?” “真的,我真的没有很难过。”倪亦南举起叁根手指,“一点点吧。” 见她发誓,单羽潇作罢。 但没姐妹陪着,她对帅哥好像也没那么感兴趣了。眼见倪亦南出去接电话,她纠结得很,想去又不想去。 几分钟后,倪亦南回来,脸色变了,主意也变了。 “那个轰趴,我现在说想去还有用吗?” 35密室 “他真这么说啊?好歹也是当过学校门面的人,怎么干的事这么没品!” “平常看着蛮沉默寡言,谁也不搭理谁也不得罪,他到底为啥这样做啊?” “不过你去办公室那会儿,沉迦宴来找过你,应该是来找你的吧?然后就——” “啧——” 姜薇一噎,后知后觉差点脱口而出,讪讪收回脖子,拿起漏勺在辣锅里捞了两颗福袋给倪亦南,忏悔默念“我多嘴了我多嘴了”。 火锅热气腾腾冒着辣椒煮沸后的辛呛味,倪亦南吃不了辣,把福袋夹给单羽潇,问她:“你啧她干嘛,就咋了?还有姜薇你嘀咕啥呢?” 单羽潇白姜薇一眼:“你说啊。” 姜薇:“就......一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很嘴贱的人,说了一些很嘴贱的话,就正巧被沉迦宴听见了。” 倪亦南扭头,跟旁边的单羽潇四目相对,似是想到同一处,俩人来了个快问快答。 “他不会又打架了吧?” “没有!” 单羽潇紧接着说:“他只是很文明地威胁那些人不许再讲你。”顾忌桌上有别人,她声量降低,“然后他问我你在哪,我说老师办公室,他就走了。他去找你了吗?” 倪亦南摇头:“没看见他,但在门口看见了明湛。” “明湛?他去办公室干嘛,跟他有啥关系?” 倪亦南说不知道。 想起单羽潇今天的高光名场面,姜薇忍不住拍手赞叹:“害,沉迦宴是没打架啦,但咱潇女侠听见他们说你,抄起拖把棍就给人来了一下,下手蛮解气的。” “真的假的......”倪亦南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惊愕看去,“拖把棍......你没受伤吧?” “我是没事啦,本来还打算来一下的,被死盛停泊拦截了。” “......” 过了会儿,于师师忍不住好奇:“我冒昧问一嘴,你和沉迦宴到底......?” 倪亦南很轻微地拧了下眉,表示对此类问题的厌烦,几秒后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有,只是普通朋友。 似乎也看出她不太想回答,大家很快挑开话题。 了解完这档子事,倪亦南回忆了一下作弊风波后她回到教室的场面。 难怪一个个都把目光锁定在她脸上,跟见到瘟神似的,还有几个不敢拿正眼瞧,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的。 当时还以为是因为“作弊”,大家在吃瓜她的反应,没曾想中间还有这茬。 倪亦南翻出手机滑了滑,点开那只阿拉斯加,最后一条消息仍停留在那晚那通电话。 - 在柜台结账,碰到也在结账的老熟人,一问得知他们坐在二楼所以错过。 姜薇半玩笑:“这你不得请个客?” “必须的。”明湛接过于师师手里的小票,价格也不看,一齐放去前台,“老板,两桌一起结了。” “......” “这样好吗?”倪亦南问单羽潇,叁百多块呢,原本是要AA的。 单羽潇叫她放宽心:“他这么主动就让他做东好啦,他家老有钱了,这点对他来说洒洒水啦。” 鳞次栉比的楼宇亮起灯牌,霓虹灯扑朔迷离,照映在街巷的联名鞋和超短裙上。 一伙人从火锅店出来,天色已晚,道别之际,明湛问她们下面什么安排。 “各回各家还是afterparty?” “party才刚开始好吗!!”于师师兴奋道,“前面新开了栋轰趴城,一共九层,每层都是不同主题,今晚必得通宵啊!” 那栋轰趴城前段时间蛮火爆的,年轻人喜欢的K歌房、台球厅、剧本杀、密室逃脱应有尽有。 明湛略有耳闻,瞥了眼一旁安静打字像在给谁发消息的女孩。 “你们都去?” 姜薇点头,作势邀请:“你们啥安排啊,要不一起?人多好玩!” ...... 轰趴城一二层是酒吧,八点半才开始,她们从叁楼进去。在闸机外验票时,明湛手机忽然响了,他扫了眼屏幕转去外面接电话。 倪亦南第一个验完票,回头见他脸色骤变,眼角眉梢略显暴戾,看起来挺紧急的。 眨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在往这边走,抱歉道自己家里出了事得赶紧回去解决。 于师师收到哥哥的微信,说晚课副教授心血来潮在讲台上查考勤,后门上锁,点一个走一个,可能要晚个半小时。 姜薇不想等。她眼馋某主题密逃好久,眼下正好没人排队,提议先进去玩,等她哥来了让工作人员放行,在里头汇合。 倪亦南倒无所谓,只是她从小就不敢看鬼片,更没玩过含恐怖元素的密逃,心里有点发怵。 “上面写这个主题有NPC诶,我有点害怕。” “恐怖指数才叁颗星,完全不用害怕!里面的NPC跟人机一样,亦南你走我仨中间,我们叁个给你围了你别怕。” “对呀对呀,而且这个主题超火,难得今天没排长队!” 大家似乎都还挺期待,倪亦南的恐惧掺了点好奇,不想扫大家的兴,便进入叁人之间,随工作人员进入第一扇门。 密室不许带手机进入,工作人员按规矩收手机,讲解规则,分发地图和带手电筒的对讲机,交到倪亦南手中。 密室一共五道关卡,前两关没什么难度,可能是给玩家的缓冲期,没有预想中突然跳出来的鬼脸,或阴森bgm烘托的恐怖氛围。 第叁道门开始,密逃正式开启。 36是我 幽长的通道喷散冷气,视线进入一片漆黑,头顶叁百六十度环绕阴森诡异的特效音,倪亦南瞬间腿软走不动道,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抱住单羽潇的胳膊,于师师和姜薇像前后护法给她围了。 唯一的光源来自对讲机,微弱无比,聊胜于无。于师师一边探路,一边调侃她,说她嘤嘤喳喳的样子好像一只小鹦鹉。 四人被分成两队,来到一面玻璃前,玻璃旁有一个密码锁门,玻璃内置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透着红绿蓝光。 灯光忽闪忽灭,中央显出一个空底座,玻璃上贴着各式各样的黑色假发,凌乱的,齐整的,爆浆的,倒挂的,无不透露着灵异的惊悚感。 忽地,白光闪过,透过偌大的玻璃房,倪亦南看见于师师的脸在对面。 “师——啊!” 字音未落,白光骤变。 红绿光由底座四射,一具白尸盘踞底座,倪亦南瞳孔骤缩,尖叫一声,钻进单羽潇怀里,四肢全部缩进她怀中瑟瑟发抖。 “吓死我了,我不行了。” 好巧不巧,看了个完整。 她后悔了。 现在原路返回来不来得及。 闭上眼并没有令恐惧缓解多少,那尸体七窍流着红黑血,眼珠掉出来一颗挂在脸上,被密室的暗风吹得左摇右晃,白衣挂满血迹和墨黑污垢,披着及腰的包浆长发,脑袋倒了过来,天灵盖破开一个洞连着锁骨溢出黑血,脖子被削去一个叁角,直愣愣的朝天而立,不断往四周喷溅血液。 她真的后悔了。 不想玩了。 但是单羽潇说要破密才能出去,幽光忽闪忽闪,尸体和谜题交替出现在玻璃上,倪亦南不敢抬头更不敢睁眼,只能听单羽潇一句句念。 哪怕是在这样恐怖的氛围里,倪亦南仍是哆嗦着解开了密码。 第四道门开,四人重新汇合,于师师和倪亦南都被吓得不轻。 “说好的微恐呢,姐们魂都被吓出来了!”于师师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滋味,还有心情开玩笑,“一会儿再冒出个拿着电锯的NPC,不得要姐们儿老命啊!” “拿着电锯......”倪亦南咽了咽口水。 “不是有个新闻,NPC擅自把玩具电锯换成了真电锯,还砍伤了人吗哈哈哈哈哈。” “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刻谈这个话题?”饶是姜薇胆子再大也听得头皮发麻,“一会再有鬼,我不捂你眼睛了,我看你胆挺大的呀。” “好好好我不说了嘛。” 四个人没汇合多久,解开一个小密码锁,爬过棺材里的小门就再次被分开。 最后一道关卡,难度加大,需要同一秒钟解开四个角落的密码锁才能通关。 于师师哥哥迟迟未到,意味着四人必须分开,独立解密。 要说前道门还有点光,那这道就是全黑,凉飕飕的阴气从小腿缠绕上来,顶部的音效时不时夹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发狂的低吼,令人毛骨悚然。 倪亦南已经忘了NPC这茬,满心满眼全是刚刚的尸体,连被诬陷作弊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躲在单羽潇肩上,全程闭着眼,两人缠得像连体婴,一同破解出一二号门的密码,于师师和姜薇紧随其后,成功解密叁四号门。 “一号门在角落里,没有光,二号门有点光但在过道中间。”单羽潇问,“你想几号?” 过道中间意味着四通八达,左右两边都有蹿出鬼的可能性,倪亦南果断选择将自己缩进角落。 于是单羽潇把她送去一号门,自己回到二号门。 虽然隔着距离有些遥远,但不必扯着嗓子,分贝稍高也够彼此听见。 四周尖厉可怖的叫喊未停,倪亦南脑洞大开,听的当下没什么,可放归她一人处于全黑角落时,耳朵接收的电锯NPC便转换成了图片,然后变成GIF,然后在她脑海中演练完一整遍谋杀。 周围似乎有脚步声响起,不是来自音效,而是近在咫尺,好像在身后。 可身后分明是墙啊...... 倪亦南越想越害怕,蹲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按着密码锁,眼泪都快出来,终于听单羽潇在另一头倒计时。 3... 2... 那脚步声逐步逼近,后背靠在墙体上,脊椎骨传来震荡感,脚步声开始凌乱,密密麻麻,好像遍布四周,上下左右全是,将她死死包围。 支撑倏然倒塌,墙体做的假门被从后面拉开,轰地一声,倪亦南吓得尖叫—— “啊——” 一只红衣鬼呜咽一声,朝倪亦南爬过来,四肢扭曲,左肩插着血淋淋的电锯,齿轮拼命滚动。 “咋了咋了?!” 不知谁隔空大喊一声。 倪亦南连摸带爬,吓得腿脚发软眼泪都忘了流,只一个劲地呜呜说:“别过来求你了,呜呜呜我是真的害怕......” 那鬼非但不听,还越爬越快,他慢慢站起来,伴随嘎吱嘎吱的骨头声,俨然一副丧尸形态,僵硬且快速地冲过来。 倪亦南站起来往后跑,不想反方向还有一个NPC,朝她来的。 脸都没看清,她就弹射式躲开,反应太强烈导致后背撞上墙壁,却无神感知疼痛,她埋头捂着耳朵蹲下去,嘴里念着呜呜对不起别过来别过来。 举步维艰,脑袋里绷着的那根弦断掉,倪亦南彻底崩溃,忽然那NPC捏住她的肩膀拽了她一下,将她挡去身后。 脸颊擦过他指骨,“厉鬼”的嘶吼与来自四面八方的阴风围剿着她的胆量,耳畔混乱又嘈杂。 混沌中,有清风拂过,轻盈地将她保护起来。 “是我。” 她听见那个人说。 37撞见 sey azho u 8.c o m “哥,你们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快逃出去了!” “帅哥呢,刚刚从你旁边过去的那个是不是!” “南,没事吧?我马上过来陪你!有没有好心人来顶下我的位置!” 远处一阵喧闹,七言八语中夹杂着于师师质问哥哥为什么来这么晚,帅哥在哪里。 来的路上,她提到过她哥哥在江大读大叁。 江大,大叁 还是不够敏锐。 幽微的手电投射去那人尖削的下颌,他试图扶起被吓腿软的倪亦南。 而倪亦南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胸口剧烈起伏,轻瞥他一眼,甩开。 “别碰我。” 吐词异常冰冷 。 另一头,姜薇:“都准备好了吧?我倒数了哈,数到一大家一起摁井号键!” “密码多少?” “3!” 倪亦南靠在墙边,盯着地面发神,语调飘忽:“628296。” “2!” 她边报数,凌恪边摁下密码,垂眸去瞧她,只能瞧见一个黑糊糊的脑袋与轮廓,于是淡淡收回视线。 “1!”指定网址不迷路:m i re n8.co m 咔哒一声。 “开了!” “我也开了!” “我也!” “走了。” 凌恪揽腰给她提抱起来,被又一次甩开。 “我自己能走!” 手臂僵在空中,被凄冷的空气裹挟,空落落的,也冷清清的。 凌恪侧身让道。 “你看见我能有一次脾气别这么冲?” 倪亦南挽好因过度受惊而散落下的碎发:“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很难吗?” “你知道不可能。” 越往外走越能见到微光,晕在她饱满的后脑勺上,凌恪低声命令,“晚上跟我回家。” “你也知道,”倪亦南回头,凝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字,“不可能。” 显然还未回过神,她脸色惨白惨白,眸子也有点泛红,眸底罕见的锋芒却毫不敛藏,悉数射向他。 凌恪滚了滚喉,没再多说。 一号门的出口未免太漫长,不知道是质量差,还是刻意营造的可怖氛围,每走两步灯泡就闪灭一下,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两人势同水火,沉默却火药味十足的气氛显得外面的欢闹声尤为清晰,倪亦南听见单羽潇在外面喊,让她走快点,说什么门口有惊喜。 腿其实还有点麻,一路是扶着墙走的。 但不知是出于对惊喜的期待,还是对身后人的避讳,她加快了步伐。 通道尽头,一面落地黑色挡帘,倪亦南抬手推开,吊顶的白光扑面而来,没有留神脚下台阶,一脚踩空。 门口围了一圈人,真就零零散散站了一圈,像举行什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如果他们手里拿着礼花的话。 的确是要欢迎一些人,倪亦南掀开遮光帘的第一眼便捕捉到,但发生了点小意外。 众人嘴里紧急的“小心”已经无法挽救,眼看就要双膝跪地。 倏地,一只手臂横入腰间。 臂肌紧贴,凸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轻松一提,双腿稳稳落地。 熟悉的脸庞横隔在瞳孔中央,他浑身透散着刺骨的凉意,无论是气质还是望向她的眼神,都令她无法忽视。 但他慢了一步。 “看路,在看哪里。” 凌恪掀开挡帘,搂着她从昏昧的密室走出来 “怎么是他啊?”单羽潇表情复杂,“他在里面没对你做什么吧?” 倪亦南摇头,表情也很复杂:“他俩怎么在这,谁喊的?” “纯纯偶遇,他们从台球厅出来,遇上了问你在不在,那一听就是要跟你一起玩啊,师师就说要不待会一起去楼下蹦迪。” 单羽潇绘声绘色描述她在里面这几分钟,外面所发生的事情,随后下巴朝对面的凌恪一点,还是没太回过神。 “刚刚他抱你我们都看见了,一会儿怎么说啊,要不实话告诉沉迦宴?你看他那脸臭的。” 倪亦南就想起刚刚在门口和沉迦宴正对视的场面,那叫一个尴尬,目光从她眼睛到腰间,脸色当即就沉下去。 是跟上次完全不同的,倪亦南也说不上来,心烦意闷趴去单雨潇肩上:“别说,先装不认识吧。” “噢。” 于师师随意介绍了一下,说沉迦宴在酒吧订了台,一行人往直梯那走。 身后,光射下的人影动了动,倪亦南忍不住侧眸。 瞥见一点点黑色轮廓,半个身体,滑动手机屏幕的长指视线缓慢往上抬。 滚动的喉结,绷紧的下颌,他半掀着眼,眉眼冷戾往下沉,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却适得其反。 “……”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总感觉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 盯着盯着,电梯到了,人堆里忽然有人cue了她一嘴,倪亦南没听她们前面聊的内容。 “哪?” “之前去过酒吧不?” “没有,第一次。”倪亦南跟着往里走。 忽然一股神秘力量从身后席卷,拎着她的衣领给她提溜出来。 “” 倪亦南撇撇嘴,被迫后退。 “诶?”单羽潇回头。 盛停泊二话不说给她推进去,狂按关门键,隔着一条拳头大的门缝,贱兮兮招手:“哦豁,超载了!你俩坐下趟吧,拜~” 倪亦南:“” 38咬 逢周末轰趴城生意很好,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夹杂着欢声笑语从肩膀擦过。 沉迦宴垂眼看下去。 绑好的头发有点乱了,小脸白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迫切想跟那群人汇合的模样。 显然,当着他的面和人抱了,她也没打算解释什么。 不觉得有什么。 不觉得需要向他解释什么。 沉迦宴收回视线,舌尖顶腮,正要启唇。 “你们怎么在这,也来这玩吗?” 站了很久,两人都没说话,好压抑的沉默时刻,倪亦南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盯着前方变化的数字。 好慢。 好慢好慢。 “......” 于是她扬起脑袋,不擅长地主动挑起话题:“你们刚刚在几楼玩呀?” 却“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鼓点和音乐穿透天花板,在脚下轰天裂地,心脏血肉都跟着震动起来。 沉迦宴不说话,昂着下颌往里走,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倪亦南抠了抠手指,望了眼他的背影,跟进去。 他的手从关门键离开,挪去顶层,电梯缓缓关闭,八楼的按键亮起。 倪亦南:“?” “是不是按错了,他们在——” “倪亦南。” 沉迦宴转过来,眉宇笼着一股躁意,语气又低又冷。 “我现在很不爽。” “摇旗呐喊要公平,解释呢。” 倪亦南噎了一下,唇瓣轻嚅,“......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没踩稳差点摔了,他扶了我——” “扶还是抱。”沉迦宴打断她。 “当时很紧急,谁顾得了那么——” “扶还是抱?” “......” 倪亦南闭上唇。 “那么长一段路,你没有推开。所以你也欣然接受了。” 沉迦宴轻嗤,点点头,异常执拗。 “对他感兴趣?” “喜欢那款?” “喜欢被他抱?” 倪亦南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锁骨开始起伏,气息逐渐不稳。 他咄咄逼人的质问方式砸过来,根本不管别人的说法,只顾自己输出、自己发泄。 倪亦南话语也开始变得有攻击性,“我们对‘一对一’的定义不对齐,沉迦宴,受不了可以喊停。” 又一记轻嗤。 与此同时,电梯在七楼停住。 话音遏制在喉腔,沉迦宴浑身戾气地侧额。 外面是一对小情侣,女生吸着奶茶要进,一只脚刚踏进电梯门,对上沉迦宴阴郁的眼神,顺着瞟向他身后低眉蹙眼看上去很自闭的女孩。 女生收回脚,拉住男友:“我们等下趟吧,等下趟。” 门关上,在八楼又停一次,然后缓缓开始下降。 闷厚的噪音被隔绝在外,电梯很安静,耳畔的呼吸清晰又粗重,明显盛着不小的怒气。 倪亦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心情被他弄得好差,根本不想去酒吧了。 不想跟沉迦宴待在同一空间。 好烦他。 倪亦南开始计划一会如何拉上单羽潇回家,前方的人倏然有了动静。 倪亦南皱眉。 他转身走来,依旧垮着脸,看上去又凶又冷,倪亦南下意识就后退,撞到后面的围杆,手指握紧。 下一秒,肩膀一沉,脸颊热热的。 “我很不爽,因为这次你根本没想解释。”沉迦宴箍住她,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上次你还主动解释呢,这次就要分手。” “......” 倪亦南纹丝不动,连拒绝他的动作都没有。 沉迦宴咬她颈侧,“说话。” 倪亦南别过脑袋,语气很淡:“是结束,不是分手。” 她说:“我们不是恋爱关系。” “......” 太阳穴猛抽一下。 沉迦宴闭眼,咬牙。 可以。 会玩。 他更用力地咬上去,倪亦南挥拳砸他,“......痛!” “那你解释。”沉迦宴收回牙,舔了她一下。 倪亦南肩膀轻轻颤了颤,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真的就是情急之下扶了我一下而已,你也看到了啊,我又没得选,难道要我摔倒吗。” 想起他刚才的状态,倪亦南还是不懂,“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 沉迦宴埋着脸,低声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倪亦南没有立刻回答,磕磕绊绊又犹豫道:“......他好像是师师哥哥的朋友,我也第一次见。” “是吗。” 沉迦宴抬起头,平视她。 眼神冷得瘆人,掺着几分探究的锐利,倪亦南轻声说是啊,却偏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沉迦宴掐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点头,透过反光玻璃看到仍在跳动的数字。 他松手,揽上她的腰,目光从她瞳孔移下去,落定在唇角,咬住。 39酒吧常客 红男绿女堆聚在五光十色的镭射灯下,节奏感极强的DJ乐叫嚣着今晚的肆无忌惮。 看到这里大多数人的打扮,倪亦南终于明白,师师为什么一出校门就让她们把校服脱了塞包里。 这种潮男潮女肆意放飞的聚集地,让好学生有种得了风湿还要硬下海的强撑感,装又装不像,浑身不自在。 音响震得人心跳加速,耳膜发烫。 被沉迦宴牵进来的一路,遇上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他散漫地点着下颌,步子都未有停顿,只一味护着她往里进。 伴随而来的还有多到能摆阵的酒,和亲自来敬酒的经理,叫大家放开了喝,今晚沉迦宴买单。 于师师调侃他今天大出血,回学校要不请他吃个饭吧。 经理在一旁举着酒杯,对沉迦宴喋喋不休,似乎是要敬他。而沉迦宴看上去兴致缺缺,好半天才散漫地拎起酒杯碰了碰。 倪亦南后知后觉—— 沉迦宴,他还真像个酒吧常客啊。 她摸了摸嘴唇,还在发痛,嘴里现在还有股散不去的血腥味。 混蛋沉迦宴。 “亦南,你喝喝这个!”于师师递来鸡尾酒,“看看好不好喝!” 倪亦南舔了舔唇,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在舌尖稳了稳,“还可以,酸酸甜甜的,有股橙子的香气。” “啧,是这个帅哥亲自给你调的哟。”于师师挑眉暗示,坐她左边隔了两号人的凌恪,“怎么这么会投人所好呢。” “......” 闻言,倪亦南看过去,凌恪正巧也在看她,神色沉郁,目光凝在她唇角。 倪亦南面无表情推远酒杯,不再碰。 此举等于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毫不客气。于师师大跌眼镜,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 内心os:哈?拉错郎了?原来不喜欢这款啊。 过了须臾,有酒保端着餐盘过来,餐盘里放着一些小吃和一杯橙黄色起泡酒,杯沿插着半片柠檬。 沉迦宴冲倪亦南挑了下眉,意思是给她的。 “度数很低。” 倪亦南接过来,抿了一口。 两杯味道好像。 又过片刻,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闯入视线,指骨间夹着一根烟,火星闪动,晃亮无名指上的戒指。 男人冲倪亦南旁边的人抬眉。 又是来找沉迦宴的。 “......” 人一走,左边那坨瞬间围圈小声嘟囔起来,姜薇问:“什么情况?我怎么总感觉亦南和凌恪认识?” 于师师:“不能吧,我哥说不认识啊。倒是她和沉迦宴,这对吗?” 姜薇:“就是!你们看到她下嘴唇那印儿没,一看就是啃破的,还能有谁啊!” 于师师:“单羽潇!到底啥情况?” 单羽潇:“无法只是普通朋友~” 于师师:“......” 于师师的哥哥于师劲摇骰子已经喝了好几杯,和他的黄毛室友从卫生间回来便招呼大家别光聊,玩起来。 考虑到在场都是第一次来酒吧的小妹妹,就挑了个最简单,也最百玩不厌的酒桌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他边摆道具,边讲游戏规则。 倪亦南玩过真心话大冒险,没玩的骰子版真心话大冒险,觉得新鲜,也挺感兴趣,接过骰子和骰蛊,观察于师劲的动作有样学样摇起来。 倪亦南运气不错,前几轮滴酒未沾,也没有抽卡牌,倒是单羽潇摇到两个1,往公共杯倒了两杯酒,结果姜薇倒大霉摇到9。 摇到9的人,要喝掉公共杯所有酒。 姜薇酒量挺差,立刻就醉醺醺的上了脸,懵懵地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扒开于师劲挤着要坐去凌恪身边。 去之前她还偷偷给倪亦南发了个微信:【你真对凌恪没兴趣?那姐妹就不客气了!】 的确挺不客气,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那酒真上头这么快,换位置时她脚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到凌恪身上去。 凌恪下意识躲开,又绅士搀她一把,很快松开手,姜薇红着脸说谢谢,在他身边坐下,凌恪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 单羽潇:“姜薇想干啥?看上他了?” “可能吧。”倪亦南收回目光,拿起酒杯,沉默地喝着。 心情有些怪异,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像暴雨前夕密布的乌云,厚重又沉闷地聚集在天际,乌压压地影响着她。 一杯下肚,她撑着脸,思绪没有定向地乱飘。 蹦台上,飘逸的卷发与冷帽缠成一团;左侧一对男女站在沙发上,蹦着蹦着就抱着缠吻起来;右侧不知点了什么服务,上场一排戴choker的肌肉半裸男。 人头攒动,空出一条窄长的缝隙,倪亦南眯眼,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嘴里叼着烟,在跟一个戴黑色耳麦的男人交流。 男人是刚刚来敬酒的酒吧经理,恭谨得像在汇报工作,而他侧着身,轮廓锋利,径直朝出口走去。 知道沉迦宴有抽烟的习惯,只是鲜少在她面前抽,倪亦南是不喜欢二手烟啦,但远远看一眼。 他微微颔首,冷眼掐烟的模样,简直和这bar的风格融为一体。 ......就还蛮dom的。 - “裴京琮说的就那个女孩?” 男人胡乱扯开紧束的领带,靠在电梯墙上,兴味盎然打量着沉迦宴的神情。 不出所料,沉迦宴没什么反应,和小时候一毛一样,欠揍相。 仨人坐进私人包厢,白光乍起,沉迦宴屈指轻叩桌面,哒哒响。 “资料。” 呵,这大爷做派真几把欠揍。 男人白他一眼,偏头点了根烟,拿烟头指他,犀利点评:“像你这么不是东西的,也只有乖乖女能忍受。” 接着,一沓小指盖那么厚的资料甩到他面前。 “......” 沉迦宴嘴角一抽。 “知道你没耐心。” 几秒后,助理推门而入,简明扼要将文件内容传达。 听完,盛停泊恍然大悟道:“就是说屈喻钦他妈欠的医药费现在全部补上了?” “对的,我们查到这段时间陆续有三笔大额汇款进他账户。”助理翻开资料到其中一页,“这是汇款人。” 盛停泊凑过去,扫了眼上面的姓名以及照片:“卧槽?怎么是这个逼,他想干什么?” 他迫切扒拉沉迦宴,沉迦宴只是紧了下眉,不像意外不像愤怒,倒像是有些担忧。 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盛停泊现在是快气炸了,边收文件边说:“谢了,靳荀哥。” “小事。” 一根烟结束,游靳荀系上西装扣起身,抚平衣摆,打算离开,被沉迦宴叫住。 “再帮我查个人。”沉迦宴垂着眸,情绪在发梢笼下的阴影间很晦暗,半天才从反光的落地屏抬起眼,“凌恪。” 游靳荀微眯眼:“不是查过么。” “那种程度我需要找你?” 游靳荀笑:“沉迦宴,老子欠你的?” 沉迦宴也笑,那笑要多冷有多冷:“你欠泠湘笛的。” 40我恨他 酒桌上的位置变了又变,运气就像一阵风随人流动散,沉迦宴回来的时候,倪亦南已经喝得晕头转向。 又正巧她摇到真心话,正巧要把牌面亮给大家看。 【初吻对象在现场吗?】 众人立刻欢呼调侃起来,于师劲:“帅哥你回得正好,快坐快坐。” 沉迦宴贴边坐,倪亦南在卡座中央。 随着此问,俩人一同成为视线焦点。 个个眼里充满期待与好奇,求知欲在无用的地方拉满,倪亦南盯着桌上琳琅反射着红绿幽光的酒瓶,迟迟没有声音。 有人开起了玩笑: “妹妹初吻是不是还在啊,在的话这题pass。” “你傻啊!这么纠结那初吻肯定没了啊!不在场直接否认好了,我怀疑...人还真特么在场!” “......” 倪亦南摸了摸鼻子,过了几秒答:“在。” “哟哟哟。” 听到这个答案,大家第一反应是去看沉迦宴。 盛停泊打趣:“是谁呀,好难猜啊~” 于师劲笑着说:“说不定下一张牌就问初吻对象是谁呢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摞牌明显没洗过,连问题都是承上启下式的,倪亦南都快抽出经验,估摸着于师劲猜的八九不离十,只祈祷自己不要摇到7。 她宁愿罚酒,罚double。 摇了许久,摇到手都酸了,揭开一看,一个三一个四。 天塌了。 黄毛室友乐呵的:“命啊,这都是命啊哈哈哈哈哈妹妹上吧!” 倪亦南深吸口气,无奈闭眼,俯身摸牌。 得承认她有点怂了,叫单羽潇帮念:“如果只能对初吻对象说三个字,你选择‘我爱你’还是‘我恨你’......” 越念到后面声音越小,末了单羽潇把卡牌一扔:“这什么破问题,无人想知道,换一个换一个。”就要再去摸一张新的。 离远点的压根听不清单羽潇说啥,把牌捞过来大声复念一遍,然后拦住她:“谁说这问题破啊,这问题可太好了!” “对啊,我也想知道!”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射到倪亦南脸上,依然充满好奇心与窥探欲,程度却削弱不少,似乎他们已猜到答案,只为听见那三个字亲口从她嘴里发出。 倪亦南:“我不太想回答,可以罚酒吗?” 于师劲:“不可以哦妹妹,这个游戏的精髓就在这里!” 真心话的乐趣不在答案,在当事人答题前心理被碾压的瞬间,在围观者对其微表情精细解读与围剿后,将真实一点点窥探挤压出来的过程。 要将自己的真心抽丝剥茧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就是此问的精髓所在。 许久之后,倪亦南并拢双膝,放下手中空荡荡的酒杯,目光掠过沉迦宴,迅速到没有任何情绪停留。 那三个字几乎就在嘴边了。 灯球旋着光一晃而过,恰好照亮眸底有一丝醉意,泛着无尽暗伤,却藏匿虚伪卑劣的男人。 回忆忽然有些恍惚了。 倪亦南耷下眼,嘴唇缓缓蠕动。 半晌,才听见自己浅淡而字字清晰的声音。 “我恨他。” 她说。 41毁灭 窗外刮着风,飘落下枯叶。 倪亦南只身靠在窗沿,周边都很静,静到她一沉下来,回忆就会不由自主地蚕食她,将她置身那个潮湿的雨夜。 从窒息中惊醒,她挣扎着抠掐、拍打梦中那只冰凉的手掌,用尽全身力气,脖子上的手掌却更强势。 锁骨往上涨得通红,努力想喊出哥哥两个字,却嘶哑到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只能无力蹬腿。 一道闪电炸开,劈裂黑暗,空气凝滞一刹,床边的人像是清醒过来,骤然收回手。 氧气一瞬间盈满肺腔,倪亦南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呼吸,而男人颓败地弓着背,手撑在大腿上半挡住脸。 倪亦南缓了好一会儿,慢慢坐起来,近乎失声地问他怎么了。 问完又咳了两声,猛吸两口氧气,吸进一股令她生厌的烟酒味,这种臭味从前从来不会出现在凌恪身上。 凌恪有洁癖,比她还重。 “好难闻咳咳......你偷偷学抽烟喝酒?” 黑暗中,倪亦南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侧身看过来,俩人的眸子在长夜中闪烁了一瞬。 “怎,怎么了......” “倪亦南,你不要再给我发你那些无聊又絮叨的小日常,很烦,很吵。” “所以你想掐死我?”上次找他还是一周前啊,而且大部分都是温希让发让问的,倪亦南嘟囔,“我又没有老发。” 倪亦南看不清凌恪的神情,只知道他眼睛很亮,影子很模糊,随后这道黑影动了一下,他伸手,倪亦南以为又要掐她,条件反射地后躲。 “......” “不掐你。” 凌恪慢慢抚上她的纤颈,拇指在红痕上摩了摩,隔着薄薄的皮肤,感受到里面鲜活跳动却脆弱无比的脉搏。 倪亦南皱眉挥开他的手,被厉声制止。 “别动。” 他坐近了一点。 又近了一些。 近到他身上的味道愈发浓烈,近到她依稀能闻见他皮肤里透出来的,平日里干净清冽的气息。 不习惯他靠这么近,两人虽然关系还可以,但深更半夜,她不喜欢自己的边界被侵犯。 “你......你回去睡觉吧。”倪亦南推他,“别在我房间......” “这里原来是我房间。” 凌恪上大学搬去宿舍后,倪亦南才从小客卧搬进来。 “别动,我看一下红了没。”凌恪手搭在她颈侧,拇指抵住下巴往上,迫使她抬起头,“疼不疼?” 倪亦南“嗯”了一声,继续说让他赶紧出去之类的话。 声带发出密密麻麻的震颤,隔着喉腔传递到凌恪的指腹,血和肉开始发麻搅缠,凌恪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了滚,放轻声音。 “......对不起。” 一厘之隔,凌恪抬眸凝了她一眼。 漆瞳幽邃,眸底却静静流淌着黯伤。 倪亦南心脏跳停。 她感到脉搏一热,有微湿热的软体覆在颈间隐隐发痛的红痕上,她惊惶得几乎是瞬间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却被凌恪掐颈咬住了唇。 噢,这就是她的初吻了。 仓皇又混乱的。 还带了点毁灭性质。 ...... 那几杯的酒劲全部冲了上来,倪亦南摆摆头,脑袋晕晕的,太阳穴也涨得发痛。 记起一些往事,可画面却像隔着雾,雾很轻薄,却怎么也挥散不开。 这会儿才真正开始上头,安全通道泛着绿色幽光,铁门开合发出的咯吱声让声控灯忽闪忽灭,倪亦南把脑袋探出窗外,闻到淡淡的花香。 或许是刚刚步伐太急,清新的味道并没有减少醉意,反倒让胃里升出些翻腾感。 她靠着墙慢慢蹲下,摁压着腹部咽了咽口水,继续想那晚是怎么收尾的。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晚凌恪挨了她一耳光,还像变态一样往她掌心吹气,让她下次用牙用脚,别用手,手疼。 那晚雷电交加一整夜,却没有落下一滴雨。倪亦南一夜没睡,天亮后也没见着他人,她全当他喝多了发酒疯。 青春期小女孩的分享欲被腰斩。 其实她真的不常找他,只是遇到什么搞笑的事跟单羽潇bb时,偶尔会发一份给他。 或是温希勒令的—— “把这菜拍给你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入秋了问问你哥最近怎么样,让他多穿点别感冒了。” “你凌叔下周要回来一趟,让你哥也回来。” ...... 没想到会被嫌弃。 聊天框从此空白,两人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一些粉饰太平的假象,终归还是被一场失序的暴雨打破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母女俩相依为命那几年,她真切感受到的母爱全是自己的臆想。 就如今天那通电话。 得知凌恪要回家,温希忙不迭把她的床单被套换了新,收拾好她房间说要给他睡。 本来被陷害作弊就很憋屈,倪亦南在强压,可温希强势不讲理的话语一出,那些被压抑的委屈顷刻间全部溢出来。 “我睡哪?” “和我睡,你要是不愿意,沙发也行。” “他为什么不能睡沙发?” “沙发又窄又小,你哥那么大个子怎么睡?你想问题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不就睡下你的床吗?” “我是女生,他一个成年男性怎么睡啊?他就不能回老房子吗?” “老房子空两三个月没收拾哪能住人啊!一说起你哥你就这个态度!你的床镶了金吗!睡一晚怎么了,啊?” 凌恪这一年都没怎么在家过过夜,大多时候吃完晚饭,天一黑就走。 他在回避一些东西,大家心照不宣。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要回来。 不想碰面,更不想在夜晚和他共处一室,那对倪亦南来说比豺狼虎豹更叫人心惊胆战,所以改变主意来轰趴。 没想到来了更糟。 ......好倒霉。 “跟他到哪一步了。” 思绪被打断,突兀的人声在楼道回荡,衬得周遭好冷清,倪亦南抬头。 “亲了。”凌恪目光钉在她唇上,关上门走过来,“做了吗?” 42LOSER 倪亦南面无表情从他旁边擦肩,手腕被攥起,身体被反方向的力道摔进墙角,闭上眼,预感的疼痛没有来袭。 “阿姨说你今晚在同学家睡。” 凌恪手背垫在她身后,另一手勾起她下巴,目光锁在她下唇,指腹轻摩裂痕,口吻溢着落寞。 “哪个同学,嗯?” “管你什么事。” 唇瓣微微带起痒意,倪亦南偏头,颈侧一圈牙印和紧挨着的两个吻痕正好落入凌恪眼底。 凌恪默了默,手上力道蓦地加重:“倪亦南,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他,在跟他谈恋爱。” 血腥味涌进唇齿,倪亦南感到痛,口吻轻悠:“如你所见啊。” “现在跟我回家。”凌恪拽着她就往外走。 有风从窗外灌进来,拂去两人衣袖,倪亦南低垂着眼,目光从俩人相触的肌肤往上,停在他腕骨上三寸浅棕色刀疤的位置。 那是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她捅的,当场血流不止染了一地砖,他眉头紧锁,手指都在抖,却只轻飘飘一句: “站远点,衣服脏了不赔。” 宛如一刀刺进棉花里。 倪亦南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被轻蔑。 变态。 虚伪。 ...... 指尖还残存一丝热度,倪亦南把他触碰过的肌肤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语气很淡。 “你知道你回来我就得收铺盖滚蛋吧,你想看这个吗?” “还是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凌恪:“我没这意思,我下午和阿姨说了我可以睡沙发打地铺,让她别动你房间。” “你装什么?演好儿子还是好哥哥?” “南南——” “凌恪。”倪亦南打断他,字里行间全是疏冷的温度,“你很擅长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然后在我觉得孤立无援的时候给我一点温暖。” “小时候我真的很吃这套,所以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但现在不可能了。” 回忆起一些细碎而柔软的片段,倪亦南吞咽了一下,那些片段被暴雨淋湿,变得虚伪且分文不值。 “你就是这样想我?” 凌恪将她逼退到墙角,自若的情绪在瞳孔中迸裂,碎成玻璃渣割划眼球,蒙上一层淡红色的罩子。 “我对你的好,在你这里全部成了处心积虑,全部成了错误?” 说着说着,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了,偏额点点头:“恨我。” “恨我没把你当妹妹,还是恨我把你当妹妹?” “喜欢和恨都是从这里说出来的。”他想再次去抚摸她的唇瓣,被她偏头躲开,他不容分说地掰过她脑袋,拇指和食指掐在两腮,“倪亦南,你的感情有坚定过吗?” 他靠得太近。 再度闻到他身上的烟酒味,好刺鼻,倪亦南想逃开,可全身都被他桎梏着,有气无力,连发出声音都困难。 他的手掌用力到两人接触的皮肤双双发白发红,倪亦南看见他逐秒逼近的五官,在她眼中不断放大、清晰。 “你有坚定过吗。” 他重复这一句,眼睫轻颤,鼻尖轻蹭她脸颊,用略带酒气的亲吻碾上她唇瓣。 ...... 嘎吱。 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重重摔去墙壁,整个楼道都为之震颤。 背脊传来震感,余光扫去,随着砰一声巨响,米白色地砖淅淅沥沥滴溅起血,眼前的景象彻底乱成一团。 身体桎梏被解除,倪亦南耸肩被拽去一旁,她眉眼半压,擦掉唇上的湿润,瞳孔中飘浮的情绪有些晦涩。 可在沉迦宴的视角中,她神色恹恹,忧郁地低垂着眉眼,眼眶还泛着红调,提不起半点精神,整个一失恋受了情伤的状态。 沉迦宴喉结滚动,转身,楼道登时回荡起拳拳到肉的冲突声,凌恪嘴角很快溢出血,沉迦宴挥拳让他脸上的颜色更鲜艳,随后分神去探倪亦南。 她神色怔松,淡淡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与担忧。 与此同时,余光闯入一拳。 沉迦宴条件反射去挡,臂弯在空中滞了0.1秒,垂下,紧接着拳头落下来,重重砸在他侧脸。 凌恪戴了戒指,一连砸了好几拳,沉迦宴下颌被划出一长条血痕,艳得刺目。 倪亦南瞳孔骤缩,腿脚先一步有了动作,等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横在二人中间。 落到半空的拳头来不及收,就要砸到倪亦南,沉迦宴抬手一把挡住,两股力量在头顶暗自较量。 倪亦南用力推开凌恪:“你疯够了没啊!” “是你疯了。”凌恪深吸一口气,拇指揩掉嘴角的血,向前迈一小步,“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今天的事我全部不跟你计较,但今晚,我必须带走你。” 倪亦南盯住他的眼睛,后退。 凌恪的手掌缓缓伸过来,倪亦南拉住身后人,后退。 满载攻击讥讽的话语充斥她平常柔软的唇瓣,坚毅、且为他出头的背影就在眼前。 目光下移,落去俩人相缠的指尖。 沉迦宴撩起狭长眼尾,近乎挑衅地朝凌恪看去。 薄唇蠕动,轻又无声。 “LOSER。” 他说。 43发泄 “走慢点,我头好晕......” 倪亦南踉踉跄跄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脚步轻飘像踩着绵云,沉迦宴充耳不闻,把她拽进出租车,自己也坐进去。 夜路空旷,司机飙得飞快,二十分钟车程硬生生压缩一半,倪亦南一路扶着把手不敢睡,感觉脑浆都快摇匀。 沉迦宴把她带回了家。 是在搬去富丽之前,他一个人住的家。 几步路到全身镜前,倪亦南微朦着眼,扶着墙脚还没站稳,就被按在镜子上夺走呼吸。 口津交错湿润唇瓣,沉迦宴连吻带咬,任鲜血弥漫,手从衣摆伸进去,连着内衣一起推到锁骨。 “痛唔......” 将两颗小樱桃舔出光泽,沉迦宴将她翻过来,两只胸乳压在镜子上,一手抵住她下颌,一手从前面伸下去。 没有做任何扩充,陡然插入的异物令倪亦南痛得夹紧腿,却被沉迦宴的膝盖轻松抵开,她喉咙有些哽咽,吞咽时能磨到他炙热的掌心。 “不要嗯......沉迦宴......” 沉迦宴的力道与手法是完全失去理智、积满情绪发泄的,他一手肆意捣弄,一手迫使她昂起下巴,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怀中,压下去咬她另一侧颈:“我再问你一遍。” 牙齿一磕,怀中娇小的身躯轻轻颤了颤,鼻息间有抽气。 “他跟你,什么关系。” 好痛,倪亦南咬牙。 全身上下,都好痛。 沉迦宴冷着声,周身气压很低,看到她抿唇闭上眼,直接连她内裤一起脱下去,令她全身暴露在镜子里,在她面前。 “睁眼。” 双乳被压瘪在冰凉的玻璃前,他的手指还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倪亦南眼眶发热,不给任何回应。 沉迦宴就掰过她的脸去咬吻,撕扯她原本裂开的唇角,感受到她逐渐发软发烫的身体,陷入情欲的热液,以及嘴角突然晕开的泪水。 她肩胛开始抖,抽气变为哽咽,沉迦宴看到她被掐红的脸颊,指尖泄力两秒,随即将她拦腰抱起,坐去客厅的沙发上,把她放在腿上。 倪亦南跨坐着,耸着肩,顺着力道脸滑去他肩上,眼泪都抹在他白t,哭得越来越伤心。 沉迦宴脸色阴沉,眼底波涛翻涌,他垂眼压下去,将硬物从裤腰释放,掐着她的腰抵上去,轻轻蹭。 “你在为谁哭。” 哽咽中开始掺有轻吟,沉迦宴抵着往里塞,不说话就一直往里挤,挤进去快要大半个头的时候,倪亦南腰肢发抖着说:“呜呜好痛......” “那就回答我。” 沉迦宴停下动作,把小姑娘从怀里拎出来,还在哭,脸上全是湿的,哭得比他第一次舔她还他妈伤心。 真的很几把不爽。 沉迦宴看着她,眼皮往上抬,眉骨下压,眼里溢出的怒火环绕在周身,将倪亦南的情绪全部裹挟进去。 沉迦宴给了她一分钟时间,她除了抽噎就是抹眼泪,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沉迦宴耐心尽失,压着她的腰继续往里进。 倪亦南痛得抬臀躲,下一秒又被压回去,她抽抽两下,眼圈通红,晕着鼻头脸颊都是红的,哭到话都不能说连贯,全是鼻音。 “你为什么也要怪我,为什么都觉得是我的错......” “因为你在骗我。”沉迦宴声音依旧冷得刺骨,眸底的情绪却变得有些低迷,像是被眼前的人传染,“很忘不掉他吗,连实话都不敢说。” 倪亦南缓缓摇头,呼吸好长一口气,想尽力把翻涌的感情平复下去,却一开口还是忍不住泪流。 隔着厚重的泪水,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无比。末了,她低垂下眼,泪水砸向大腿,还是轻轻摇头。 两人的结合处已经干了,沉迦宴脸很绷,动作很粗鲁,沉默着将她双手圈去自己肩上,埋进她胸口舔咬,沿着锁骨咬吻上去含住她的唇。 一手揉搓胸乳,一手揉她下面,手指很快被打湿,沿着指骨流入掌心,他握住硬物将汁液抹上去,然后插入一根手指进去扩充。 倪亦南嘤咛一声,双手抵住他肩,明明很伤心难过,脑袋却变得有些混沌,随着第二根手指加入,身体也愈发瘫软渴求。 越进越深,半个头进去的时候,倪亦南弓着背抽气:“别,好不舒服......” 沉迦宴抽出来,去磨她整个下体,在她塌腰吟喘的时候,猛地入进去,惹得她眼尾又划下一滴泪。 沉迦宴反复这样的动作,终于不再咬她,他去啄她柔软的脸蛋,嗓音很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很生气。” 倪亦南被放下,坐在那硬物上,下体缝隙夹住来回蹭起来,沉迦宴按着她的腰臀带着她动。 倪亦南半阖眼,思绪已经飘去天边,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爽到头晕目眩,眼前有重影,耳畔的声音零零散散揉成一团,半点进不了耳。 快感在他的带动下逐层迭加,他吸含她胸前两颗樱桃,将樱桃玩得又红又胀,她忽然感到一阵空荡荡,唇瓣微启,溢出声音。 “嗯沉迦宴......” 沉迦宴陡然停手。 快感骤停,不上不下卡住倪亦南,倪亦南懵懵地看向他。 “两个问题。”指腹摩了摩其中一颗樱桃,沉迦宴还能做到平静,“喜欢他吗。” “......” 眼里噙着泪,像珍珠覆在黑羽上面,晶莹水汪汪的一片,倪亦南轻摇头。 “喜欢过他吗。” 摇头。 “那喜欢过我吗?” 44只喜欢你 woo14.com 空气凝滞,距离接近负。 沉迦宴虎视眈眈地睇住她,墨瞳侵略,完整映出她的眼睛。 如此脆弱,却如此清莹。 指尖游走在粉樱周边绕圈,泛起轻微痒意堵塞在喉间,倪亦南咬唇,忍耐地伏去他肩上。 沉迦宴推开她,脱掉自己的外套和短袖,把她放去沙发上,单腿支在她臀侧。 并拢她双腿往上抬,中指和无名指从挤压出的馒头状缝隙插进去,快速却力道正好地磨起她。 “说话。” 倪亦南平躺着,失神望向天花板,沉迦宴没有开灯,所以头顶是一片黑,感官于是被放大,她大口喘息,他却总能在她快感即将迭满的那一刹,将她吊回去。 混蛋 倪亦南艰涩开口:“你说,只,嗯只有两个问题” “啧。” 沉迦宴抽出手,将带出的热液抹匀阴蒂,重新插到底,拇指指腹压在阴蒂上揉,湿润到可以加入第三根手指。 沉声:“倪亦南,不要废话。” “沉迦宴”倪亦南浑身绷紧,深吸一口气。 目光从一处湿润挪去另一处湿润,沉迦宴在等她下文。 “你混蛋!” 沉迦宴俯身摸了一处,天花板倏然亮起几盏射灯,昏暗得很衬此刻的氛围,他败类地扯着唇。 “嗯,我是。” 他亲吻她的臀肉,在她腿根烙下一个咬痕,不太疼但也留了圈浅粉色的痕迹,温和的警告。 “所以宝宝该说什么?”指定网址不迷路:xingwan yi.co m 动作还在继续,胸膛起伏,臀部缩紧,腰肢不断挺起又塌陷。 倪亦南一张脸涨红,咬唇偏过头,能感受到热液沿着股沟泛滥,全部暴露在他眼下。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临界点被强制召回,呻吟一声一声从喉间往外溢,倪亦南全然不能自已。 忽然身体一热,汁液飞溅。 操控她欲望的那个坏蛋压下来,边细啄她脸颊的潮红,边加重力道提速。 “回答我。” 倪亦南翻着眼,舌尖吐露在外,半晌才挤出一个字,沉迦宴却不依不饶:“有什么。” 双眸渐渐蒙上雾气,倪亦南快要承受不住,身体每一处毛孔与血液都即将被推向高点,她难以自持地抬起臀,攥紧身下沙发,声音发颤:“有喜欢” “说完整。” “有喜欢你” 沉迦宴抽出手,在她小腹上亲了一口,气定神闲地抬眉:“乖宝宝。” 倪亦南就快要到了,浑身都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神经末梢在脑子里激烈跳动,他却又一次停下。 倪亦南看见他捡起地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她坐起来定了定神,眯眼看去。 沉迦宴抽出一枚套,剩下的扔去茶几上,拆开包装快速戴好。 倪亦南就颤颤巍巍往后躲,沉迦宴捉住她脚踝轻松给她拎过来,对准抵上去。 “你刚刚不是说只只那个一下吗”倪亦南磕磕巴巴。 沉迦宴一言不发,始终低垂着眼,前戏做了足够久,掐着她的腰往里进去半个头,倪亦南呻吟一声,体内涌出一股蜜液,浸润彼此。 “别别,嗯好痛啊” 沉迦宴压下去亲她,黏黏糊糊的吻压在她脸上她唇上,密密麻麻亲到她喘不过气,他哑声说辛苦宝贝忍一下。 他一边抚摸她的身体,一边缓缓往里进入,小幅度动起来。 倪亦南红着脸,眼睛不敢直视他,为数不多的抗拒在他温柔的侍弄和如潮水般的情欲中被打败,她慢吞吞启开唇露出一点殷红,他就急切又渴望地缠吻上来。 他好像也喝了很多酒,大概也有点醉。 太深太用力,像在发泄,本就因为酒精而头晕的脑袋此刻有些缺氧,有些呼吸不畅,想逃离却贪恋这股温存,着迷从所未有过的激情。 在携带酒气的暧昧催化中,倪亦南仰头轻轻回应,莫名联想到第一次去他家时,他递的那杯兑了酒的橙汁。 像是已经过去很久,记忆被时间蒙上一层浮尘,却清晰记得那时她也是如此口干舌燥。 酒后的她似乎比平时更加肆意,更加坦诚,更加—— 更加想抱紧沉迦宴。 “唔” 腰下垫上一个抱枕,倪亦南夹着他的劲腰,仰起颈吃力地回应,随后错开湿润的唇瓣,四目相对,眼神迷离。 刚开始的痛很快被耻骨的酸胀替代,她轻声娇吟,中道而止的快感被加倍吊起,很快就小腹痉挛高潮了一次。 倪亦南咬着他的肩膀,埋在他怀里缓了好久,沉迦宴抽出来,给她足够的空间休息,待她胸腔平息,立即整根插入。 没两下倪亦南眼睛就湿了,浑身上下软绵绵湿答答,像颗融化的棉花糖,又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咪,颤抖着、神志不清地摇头说不要了不要了。 可今晚的沉迦宴好可怖,好陌生,像一只不知餍足的猛兽,噬人的欲望被黑夜浸染,在眼中凶猛跳动。 “宝贝,我射了吗?” 他握着她的臀肉往外掰,帮助她更完整地吃进去,说完便按自己的速度和习惯操弄起来,将她翻来翻去折腾了一整夜。 倪亦南记不清他们换了多少姿势,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只记得最后无力趴在全身镜前,实在撑不住了,两腿直哆嗦,整个人往下坠。 哭到声音都沙哑,嘴里却还重复一遍又一遍:“我只喜欢你” 而沉迦宴提着她的腰,在耳边温声夸她宝宝好厉害,坚持了这么久。 动作却如洪水猛兽,不断加速冲刺,臀肉震颤,撞击声回荡,操到倪亦南仰颈失声。 45想占有 高潮完,倪亦南就“晕”了过去,沉迦宴抱她去浴室清理了一下。 客厅一片狼藉,避孕套和两人的衣物乱糟糟扔了一地,他弯腰捡起衣裤,手机从口袋摔出来,套着白色毛绒壳。 指尖在绒毛上轻摩须臾,沉迦宴熟谙输入密码,解锁。 点进微信,划到凌恪的聊天框点进去,界面只有今晚的消息,只有一句。 【别跟我赌气好不好?】 沉迦宴面无表情地退出,长按删除。 往下滑,看到个眼熟的名字,他眉梢一挑。 【你应该到家了吧?】 【今天真抱歉,家里突然有事。】 【作弊的事你别焦虑,我会帮你查清的。】 呵。 又一个虚伪逼。 沉迦宴重复刚刚的步骤,末了,将手机扔去茶几。 洗完澡出来,落地窗上平整的床铺隆起一团,被子如绵云般蓬起,兜着一颗圆圆小小的脑袋, 乌发散开,面庞隐去一半,她静谧地阖着眼,幽幽光线在她身上都变得温馨。 沉迦宴撩起唇角,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然后掀开被子,将她捞进怀里。 ...... 春梦除开的话,沉迦宴极少时刻会做梦,不知是不是今晚软香在怀的缘故,他罕见地梦到自己高二那年,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 小雨淅沥夺走半晴天,盛停泊脑干给猪啃了,为爱冲锋说要给人收尸,结果连带沉迦宴一起被拘。 等裴京琮来捞人,没想到等来他俩亲爹。 盛父了解完情况,一听他儿子为了什么狗屁爱情,给人正牌男友打成粉碎性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一怒之下给他流放了。 “天天不学无术打架生事,生活费全部取消,转学!下半年立马给我滚去一中!看看人家这个年纪在干嘛,人家读书多辛苦!” 对方家属在大厅讨要说法,人也不差钱,就要盛停泊和沉迦宴俩人向他儿子鞠躬道歉。 吵。 沉迦宴戴着耳机,从大厅移去最里头的小房间。 他觉得他挺冤。 那男的抄起钢管要往盛停泊头上砸,他就顺手拦了一下。 全程就动了这么一次手,劲都没太使,怎么骨折就诬陷到他头上来了。 盛停泊很快被盛父领走。 沉遥倒是没出面,把车横在警局门口,人在车里坐着,做派夸张。 姚助理在外面和警方交涉,沉迦宴看到他拿起笔准备签字,起身抻了抻衣服,面无表情朝门口走去。 待他重返大厅,扫了眼这边鸡飞狗跳的盛况,才恍然,原来外面那些骂声不全是对他。 那对老头老太刚找完旁边那对中年夫妇的茬,转向把矛头指向长椅上的女孩。 女孩衣着单薄,微弓着身坐在那里,双手捧着下巴,低眸盯向反光的亮面瓷砖。 发丝飘舞,神色空洞,一动不动,像文艺片里被定格的某一帧。 沉迦宴摘下耳机,看到她耳朵里塞着两只白色耳机,耳机线很长却理得很利索,由着她分明的下颌往下消失在左边口袋,而她的衣袖沾了不少血。 “你别拦我,今天这事她脱不了干系,不是她我孙子现在能躺医院吗?脑袋破了个洞脸上全是血!玻璃渣现在还插脑子里呢!我孙子从小到大哪吃过这种苦?都是因为她!谁知道她平时怎么勾引男同学的,小小年纪不知检点!不要脸!” 老头嚷起嗓门,情绪汹涌地起伏着嶙峋的胸膛,瞳孔浑浊,恶狠狠地瞪过来。 企图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尖酸刻薄的言语让一个年轻小女孩无地自容,知难而退。 一边敲电脑的年轻女警员听不下去:“您这话也太难听了,打您孙子的又不是那小姑娘,再说了,要不是人家报警及时,你能不能见到你孙子还两说——” “小言!”隔壁的中年警员厉声制止,似乎觉得她作为一个执法人员,言词不该如此偏颇。 对面打得有来有回,这边却像是开了屏蔽仪,长久的静默笼罩着她,毫无反应,像个局外人。 沉迦宴抿了下唇,顿感无趣,抬腿离开。 一阵风从室外卷进来,无孔不入地钻入裤管、衣袖、脖颈,连着头发丝裹上寒气,在她露出的半截腕上轻扫。 沉迦宴“啧”了声,心尖猛然翻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莫名的,好烦。 他停下。 这时,女孩摘下一侧耳机,微直起身,定睛朝出言不逊者看去。 “您孙子也配我勾引?您大可问问他身边的人,我平时有正眼看过他吗,倒是麻烦您管教一下让他不要再来骚扰我,我看不上他。” 小姑娘声音平静而有力,看上去无坚不摧战斗力十足,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紧拽衣角,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大抵是不经常吵架,脸皮薄,说完这段她脸颊立刻烧红,显得眼眶尤为白净。 那边胡诌乱扯地又叫骂起来,她重新戴上耳机,调大声音,回到最初的姿势,只是眉头不再松散。 “迦宴,走吧。” 姚助走到跟前。 沉迦宴沉默了一下,目光未有偏移。 姚助警觉地朝某个方向望去,而后若有所思地回看沉迦宴。 “你先走,我处理点事。” ...... 沉迦宴拦下后面的警员,冲大厅的景象侧了侧头:“那边什么情况?” 在沉迦宴踏进警局的那一刻,他们就接到局长电话,原本是要直接放人,但上面又改口说关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给他长点记性。 下面的人只得听从指示,走流程调解双方矛盾。 可沉迦宴从始至终戴着耳机,闭着眼,整个一目空一切的姿态,警察无可奈何,只好将他隔进小房间。 没过多久又来一波人,玻璃和挡板都阻隔不了那帮人吵吵嚷嚷的喊骂。 警察如实说:“几个高中生在餐馆给那个女孩开欢送会,其中有两个她的追求者发生了口角,周围人没劝住,一位给另一位揍上了病床。” 说完,警察一愣,心直口快道:“嘿,跟你们情况还挺像的。” “......” “什么欢送会?” “那个女孩要转学,听说成绩挺好要转去一中,那可是江城市重点啊,我母校——” 视线正中突然闯入一个黑影,直奔长椅。警员的声音渐渐淡出耳道,变得遥远、模糊、嘶哑又难听。 男人神色焦急,脱下外套披在女孩瘦削的肩背,随后揉了揉她的发顶,摘掉她一侧耳机,在她面前蹲下。 太吵,距离拉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女孩盯着地砖,对男人的到来没有任何回应。 却也对他亲昵的举动没有任何拒绝。 “会牵连到她吗。” “啊?”警察用笔挠挠头,“哦,不会不会,其实这事跟她没啥关系,就是来做个笔录,然后大晚上我们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嗯...那个应该是她家人吧?” “谢了。” 沉迦宴冲警员点了点下巴,重新戴上耳机,插着兜径直朝大门走去。 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都抛去身后,他步子很大,如一阵清风拂过,拂动她耳侧散落的碎发,带走一丝薰衣草的苦涩。 当晚,沉迦宴失了眠。 仰面靠进沙发里,长腿大喇喇地岔着,半微醺地阖上眼。 夜里有寂寥的月光投射在膝前,缓缓偏移,掠过一瓶又一瓶,铺满整个茶几的香水。 过了很久,久到保姆以为他睡着了,轻轻为他搭上一层薄被,被子滑过胸口跌落地毯。 一同失重的,还有那颗经过她身边时,遽然收紧的心脏。 半晌,他睁开眼,拨出一通电话。 “答应你的事办不到了。” “遇到了一个女孩。” “......” “我想,占有她。” ...... 46回家 想占有她。 第二天,凌恪就被游靳荀查了个底朝天。 给到沉迦宴手里的,却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堪比简历的个人信息。 当时游靳荀总结了三个词:重组家庭,举止亲密,兄妹之上。 游靳荀说:“刚开始蛮依赖他的,后来就不对了,有点像.....分手之后。” 沉迦宴问他过程。 游靳荀在那头阴恻恻地笑:“谁知道呢,不然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当年怎么对付湘笛对象的,再玩一次。” “......” 平稳而规律的震动声扰乱画面,沉迦宴扫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游靳荀。 沉迦宴接通,没出声,游靳荀沉默三秒。 “湘笛回国了。” 随着他字音的落下,震动声愈发扰人,叫嚣不休,沉迦宴意识混乱地睁开眼。 天色微朦,冷冷清清,怀中异常充实。 臂弯里的一小团烦躁地翻了个身,脑袋蒙进被子里,沉迦宴盯着她乌黑宁静的发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 手臂绕去床头柜。 “我天终于接了,倪亦南在你旁边吗?快快快赶紧让她接电话!” 嗓门很大,一清早就这么有劲,倪亦南想听不见、想听不出是谁都难。 以为有什么急事,揉着眼从沉迦宴怀里探头,手机就贴到耳边。 沉迦宴重新抱住她,脸埋进她颈窝用力吸了一口,闭上眼。 “......” “潇潇?”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行,倪亦南清了清嗓。 “我跟你说,刚刚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幸好我脑子转得快,说你昨天玩累了还没醒,你等下千万记得回一个,别露馅了!” 倪亦南拿下手机,扫了眼屏幕,才九点不到。 人还有点懵,电话挂断,周围陌生的环境和灼热的身体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按按隐隐发痛的脑袋,推开身边人去找手机。 一下床差点跪下去,倪亦南惊呼一声,扶着床沿颤颤巍巍撑起来,和沉迦宴对上眼,不高兴地白他一眼,脸蛋气鼓鼓。 好可爱。 沉迦宴心情就很美,难得早起没有起床气,抱她去客厅。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倪亦南找沉迦宴借了充电线,守在插座边。 旁边的黑色垃圾桶里堆了好多白色不明物,等待开机的几秒钟里,她无聊地多瞅了几眼,神色一怔。 昨晚那些带着酒气的爱欲全部涌进脑海,一帧一帧流畅地播放起来,她闭了闭眼,红着脸收回视线。 手机震动,锁屏亮起的那一刹,几十条未读瞬间铺进来。 包括但不限于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倪亦南扫了一眼,顿时紧张不再,失去打开的欲望。 洗漱完再回来,电量充到百分之二十,她拔掉插头,跪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电话从早上六七点断断续续打到现在,微信数不清的未读,大多来自温希,倪亦南上下划了划,点进标红的凌恪的头像。 【给你妈回个电话,态度好点,立马回家。】 只有这一条,大清早发来的。 倪亦南这才点进和温希的聊天框。 全是长语音,指尖往上划,又拉到最底部,将最后一段语音转为文字。 几秒空隙,沉迦宴携着一脸水汽从侧面蹭上来,水珠滴落,打湿了耳朵。 “坐地上干嘛。”沉迦宴拦腰抱她坐去沙发上,下巴搁在她肩窝,见她神情凝重,问,“怎么了?” 倪亦南瑟缩了一下,从他腿上逃去浴室。 坐在马桶上,长段文字登时蹦入眼底。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是在哪里睡的,立刻给我回来!你现在真的越来越放肆了!你凌叔叔千方百计供你去一中读书,是为了让你钓男人的吗?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做得出就别怪我讲得出!】 “......” 倪亦南搁下手机,望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耸着肩深吸一口气,心脏怦怦跳。 过后回过神,发现字里行间中,温希很笃定她昨晚没在单羽潇家过夜。 回忆将她带去酒吧楼道的一幕幕,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心头顿时窜起火,倪亦南点开凌恪的头像,直接删除。又将界面往下拉,零零散散看见单羽潇于师师的名字。 积攒了一夜的信息现在回起来挺费力,索性都不回了。 昨夜来得突然,倪亦南才发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短袖很大,别别扭扭能当裙子,大概是沉迦宴的。 刚刚找手机时,瞥到沙发上她的衣服迭得很齐整,倪亦南赶紧换回去,闻到衣服上没有烟酒味,反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像他平日里身上的味道。 好香。 倪亦南提起衣领,放在鼻尖嗅了又嗅。 彼时,沉迦宴正在饭厅,将早餐一件一件从外卖袋码出来,见她兴致不高,一脸颓倦,他递去一杯温蜂蜜水。 “头晕?” 倪亦南不接也不应,看也不看他一眼,沉迦宴把杯子搁去她手边,小指勾了勾她的。 “还疼不疼?” 倪亦南当即鼓脸瞪他。 沉迦宴用力揉她脑袋,揉到她炸毛:“傻了吗,睡一觉起来不会说话了?” 他磨掉筷子上的倒刺,然后摆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一份泡蛋苕粉在她面前,倪亦南选了后者。 “先填肚子,一会带你出去吃午饭。” “......”倪亦南想了想,还是摇头,“吃完这个我得回家了。” 沉迦宴用湿巾擦手,去捏她瘦削的腕骨,放在掌心摩挲。 “怎么了,你妈妈知道了?” “......不知道吧,”倪亦南搅着碗里的粉,心猿意马道,“我也不知道。” ...... 倪亦南没多待,吃完早饭就收拾着东西准备走,沉迦宴拎着车钥匙送她。 回富丽的路上,她明显更沉。 整个人恹恹的,蜷在副驾一点动静也没有。沉迦宴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去牵她,指腹抵开掌心划入她指缝。 车停在楼下,沉迦宴手头有点事,从后座拎来书包放她腿上,让她自己上去。 倪亦南凝眉咬唇,坐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开口:“......小狗在家吗?” 沉迦宴抬腕扫了眼表,应该遛完了。 继而又瞅她一眼:“密码没变,你要想它了随时找它玩。” 倪亦南点头,抱着书包下车,手被拉住。 她回头。 沉迦宴凝她几秒,指腹轻摩她无名指指骨:“橱柜里面有密封的肉干,你有空替我喂喂它。” “好。” 47碎 【你回家没?】 【阿姨怎么还在跟我打电话啊,我接都不敢接!】 【是不是露馅了,你赶紧跟我对对口供,我咋说啊!】 手机电量亮起红灯,倪亦南回复单羽潇:【没事,你不用接。】 之后又陪沉渺渺玩了一会,玩到口袋里传来震动,才慢吞吞下楼。 回避一上午的事,终归还是要面对,站在最后一层台阶,一门之隔,却有窒息感。 门牌上的数字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探向她,死死揪住她的喉咙和心脏。 倪亦南咽口水,打开门。 凌恪站在饭厅,手机举在耳边,看到她的那一刹,他挂掉电话走来。而他后面,温希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 “等下阿姨问你什么,全部否认,态度好一点。” 他挡去视线,声音很小。而倪亦南未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擦肩。 “你给我过来。电话电话不接,微信微信不回,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把你妈当傻子哄!你昨晚到底在哪过夜的!” 客厅与饭厅的衔接处,靠墙放着一盆颜色翠绿的龟背竹,倪亦南停在绿叶旁。 “手机没电关机了。” “一整天都不知道充电吗?你昨晚在哪睡的?你不要逼我现在,当着你的面,给单羽潇父母打电话,不要让大家脸上都难看!” “你不是已经认定我和男的出去鬼混了么。你打好了。” “我在等你解释,你什么态度?”温希怒气填胸,指她,“我发现你自从转学之后胆子越来越肥,说一句顶叁句你跟谁学的?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你要我解释吗。”倪亦南垂下眼,缓慢地扯了扯唇,呈现出来的只有牵强没有笑意,“他一回来我就得卷铺盖让位,这个家没我的位置,我睡在哪睡在谁家,妈妈你真的关心吗。” “现在在谈你的事!你回来之前你哥还叮嘱我,让我跟你就事论事声音轻一点。你呢,夹枪带棒影射你哥,你哥怎么对你的,你又怎么对你哥的?” 你哥怎么对你的,你又怎么对你哥的...... 这个句式用在此简直荒谬至极,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指渐渐攥紧,倪亦南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颤动。 “我扇了他一耳光,穿上衣服跑出房间,我要报警告他强奸被你拦下,反质问我知不知廉耻,让我大半夜不要没事找事。” “我是这么对他的。” 倪亦南用一双澄净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去看温希爱憎淆杂、逐年疲惫的脸。 “妈妈,你想再听一次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是我做了错事,那晚我真的——” “——真的喝多了。”倪亦南接过凌恪重复无数遍的借口,讥诮一笑,“你平时喝多了也会去大街上强奸别人吗?” “那不是强奸。”她侧身对着他,连正眼都不愿瞧他,凌恪想去触碰,“对不起,但你不能这么侮辱我的感情......” 刚刚有一刹,倪亦南真的在温希脸上寻到了愧疚之色,却不知为什么在凌恪开口之后,一切就又变了。 原就浅层的愧疚加倍转变成愤怒,倪亦南看见她面目狰狞地指向自己,咬牙切齿如同面对仇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倪亦南。都是别人的错!你就一点错没有!跟你那死爹一模一样!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倏然一掌拍上茶几,地板都跟着震颤。 倪亦南心脏也抖了一下,便见她拿起茶几上的白纸,用力往她脸上扬去。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不是你!” 纸张翻折,声响清脆。 锋利的边角割破下颌一侧,刹时有血珠冲破肌理冒出来,鲜红往下淌。 ...... 你为什么还要画? 只是觉得很美。 倪亦南低眉分辨,那晚的月色如同画纸般跌落脚尖,所有美好都不堪一击的碎掉。 48结束 “你偷偷翻我东西?” 倪亦南感到错愕、不可思议,声调都往上扬了好几分。 以往温希就算是再强势,再看不惯她,也没有私自翻她隐私的先例。 “什么叫偷偷?什么叫你的东西?你这个人都是我生的养的,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现在在这跟我谈你的东西?” 听到此,平静终于皲裂,倪亦南提高分贝,胸口剧烈起伏,转过身去扯一旁沉默的男人。 “是不是你翻出来的?你跟我妈说了什么?你乱说了什么!” 愤怒值拉满,见凌恪身体晃了一下,温希把她拽回来:“倪亦南我不想听你那些废话。这画的是你吧,你们在干什么?还有你嘴巴上的裂口。是谁?谁画的?谁送你的?你才多大,你还要不要脸了?” “你不要忘了你怎么转去一中的,就你那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心理素质,复读你都未必能上!”温希不断用食指戳她额头,“你叔叔为了你转学腿被砸断了,你哥为了你转学放弃出国的机会,我为了你转学每天三班倒还得给你洗衣做饭。全家围着你转!我们哪里对不起你?到底谁!对不起你!” 字句如嘶鸣般响彻屋顶,倪亦南呼吸变重,额头留下红印,泪水无知无觉淌了满脸。 倏地,她捡起画,三两下撕的七零八碎往空中抛去。 纸屑一片一片,飞舞飘散,像冰凉的雪花落在两人之间,阻隔仇视的瞳孔,遮挡畸形的面目,篡改丑陋的真相。 然后纸屑落地,沙沙响。 那些被短暂蒙蔽的情绪,更加清晰地涌现在彼此脸上。 倪亦南眼眶通红。 “对!我很感谢凌叔叔帮我转学,但他的腿是因为我断的吗?还有他,”倪亦南伸直胳膊指向凌恪,眼睛盯着温希,“为了我放弃出国吗?” 提及此,倪亦南不得不回忆起,凌远刚做完手术那会,她抱着保温瓶在病房门口听见的东西。 凌远在工地上替他老板挡了一灾,老板要给他六位数的抚恤金以表感激,凌远拒绝了。 老板得知凌恪在江大备研,说可以走他的关系去国外顶尖大学读研,学费全包,凌远心动了。 凌恪不愿意,他说:“南南成绩挺好的,想办法给她转去一中吧。” 凌远不乐意,说得不偿失,不如要那笔钱留着给他结婚买房。 “我不想出国,也没有结婚买房的打算,南南中考失利有我的原因,我一直在做伤害她的事。” ...... “......我说的没错吧,凌恪?那叫为了我吗?” “妈妈你怪我心理素质差,如果不是他我会落榜吗?如果不是你和凌叔叔做了帮凶,你们自知理亏,这个机会会轮到我头上吗?” 终于将隐忍许久的心里话说出,倪亦南不想让眼泪掉下,倔强得眼睛都不肯眨,却无法控制。 她抽泣着,声音颤抖,字字句句碎了一地。 倪亦南没有温希那样的歇斯底里,她的悲伤像一泉静默流淌的小溪,被温水煮青蛙式的毁灭,成为一汪死水。 “为什么受伤害的是我,被指责被审判的也是我?从小到大我不够乖不够让你们省心吗?那些一家三口去的游乐园,我从来没让你们带我去过,小时候被你们反锁在家里,我饿一整天肚子,都没给你们打一个电话,怕你们骂我嫌我麻烦不喜欢我。” “......我怎么做,在你心里都是全世界最废最没出息的小孩。”倪亦南抹了把脸,重拾眼里的碎片,直视温希骤缩的瞳仁,“冤有头债有主,你恨倪振华毁了你的人生你就去报复他好了!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 “......阿姨!” 所有话语消失,只留下因用力过猛而剧烈抖索的手掌,和悬在半空但迟一步的指尖。 世界静止,耳鸣震耳欲聋。 这阵嗡鸣环绕围歼耳膜,盘旋往上,重重砸在头顶,倪亦南整个人都怔愣住了。 一秒... 两秒... 指印显露,脸颊开始发烫,感知后知后觉全部彰显在被打偏的这半侧脸。 倪亦南缓缓抬手,轻抚。 ...... - 汽车鸣笛如风过耳,泪水挂在眼尾风干于喧闹街巷,倪亦南双臂绕膝蹲下,胸口因奔跑而剧烈起伏,暖阳缠绕她吐出的热气。 回头望去,原来已经跑开这么远。 心底的情绪好似一簇焰火,烈焰咆哮火星四溅,却被厚重得像泥浆般的乌云压制回去,不得溢出半点。 抬手挡住额角,挡住斑驳树影间射下的那束光,倪亦南去路边的小餐馆借了个充电宝,之后拦下一辆车。 “去哪里?”司机望后视镜。 倪亦南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想放空,不被打扰。她想让师傅漫无目的地开,绕着江城别停。 打开微信扫了眼余额,上面的数字令她瞳孔都清润不少。 并不记得收过谁的钱,指尖在界面划了划,点进账单。 凌晨两点,沉迦宴给她转了笔钱,转账说明那栏备注:自动赠与。 然而俩人的聊天框是空白的。 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远,忽然瞥见翻起的裙摆下,藏在大腿内侧的一圈齿印,浅淡却显眼。 不知为何,心底猛地生出一些难以自抑的自厌。 对自己,更对沉迦宴。 好没意思。 现在的生活,情感的拉扯,都无趣透了。 忽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倪亦南把钱还回去,敲下一行字,结束了这一切。 49猛兽 单羽潇一直记挂着这事,总感觉大事不妙,而倪亦南又习惯封闭自己,用“没事”去搪塞旁人的关心。 下午凌恪电话打到她这来,大概说了下情况,让她有倪亦南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单羽潇自己猜了个七七八八,就给倪亦南拨了电话,问她在哪。 赶去江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不知道倪亦南有没有吃午饭,但单羽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吃点甜的,所以带了蛋糕和奶茶去见她。 俩人坐在江边的椅子上,柔风卷起长发往后扬,身后是狭窄的柏油路,不断有自行车响着铃悠过。 单羽潇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纸盘,插上叉子:“我特意去买的,你不吃我可就用嘴喂你了。” “......”倪亦南接过来,吃了两口就放去一旁,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妈吵架了?” “你哥——啊呸,凌恪告诉我的。他找你找得挺急的,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他你在这。” 凌恪说得并不具体,单羽潇以为她早恋被发现了,试探问:“他把你和沉迦宴的事告诉阿姨了?” 倪亦南凝着江面,半晌才开口:“你之前一直问我和沉迦宴的事,我都模棱两可地带过,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十岁生日那天,亲眼看着我妈用跳楼威胁我爸不离婚,在我鼓起勇气却还是不能说出那句‘爸爸,可不可以不要跟妈妈离婚’之后,我妈憎恨地指着我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怪我’。” “那晚她坐在没有防盗网的窗户上,好像风一吹,她就会坠下去,我哭着紧紧抱住她的手,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 “后来长大了我问她,她冷嘲热讽告诉我她当时是装的。她用这样的方式,故意惹来左邻右舍,招来警察消防,只为了让我爸碍于颜面不离婚。” 单羽潇并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的原生家庭和倪亦南完全相反。 她无法百分百感同身受,可听见她的倾诉,震惊之外,她心口泛起浓重的心疼与心酸。 单羽潇揽着她的肩膀,不断抚摸安抚:“但是并没有吓到你爸,反而给你留下了阴影。” 倪亦南垂了头,无意识揪着掌心的纸巾,纸巾皱巴碎烂,宛如她褪色的童年。 倪亦南见过倪振华所有丑陋、自私、虚伪的面目,见过温希酗酒、发疯、情绪失控的样子。 刚离婚那年,温希每天喝到烂醉,要倪亦南去公园或某个大排档接她回家。 发起酒疯的温希喜怒无常,上一秒哭下一秒就能笑,上一秒在街上打骂她,下一秒就能在树下抱着她痛哭忏悔...... 过去时好时坏的桩桩件件,宛如一把愧疚的枷锁。 倪亦南咽了咽喉咙,眼眶微微酸胀:“我真的很害怕情绪被别人左右,我不想变成我妈那样。” 单羽潇:“所以你没有答应沉迦宴?” 倪亦南沮丧地摇头:“所以我和沉迦宴开启了一段更错误的关系。” “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脸很痛,脑袋里全是我妈一声声的质问,忽然觉得,好像不应该这样下去......” 单羽潇说:“你喜欢他吗?” 思绪断了一秒。 ......这个问题。 每一次,好像每一次她遇到不知所措的事,都选择了逃避。 沉迦宴出现后,她逃避的次数剧增。 真的没什么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又悲观又懦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接不住别人的爱,更接不住自己的。 倪亦南静静地想着,回忆着,自我批判。 末了,她放弃:“我不知道。” “那他的闯入带给你正向更多,还是让你变得更糟了?” “已经很糟了。”倪亦南有些苦涩地牵了牵唇,“所以安全的绳索露出一点点,我就拼命想抓住,但我的方式错了,绳子迟早也会断掉。” 单羽潇忽然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你怎么知道是你抓住了绳子,不是绳子套住了你?” 倪亦南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哽住。 “其实沉迦宴下午也给我打电话了,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倪亦南神色一变,单羽潇接着说,“你放心,我也没告诉他。” “他说你把他和盛停泊的微信、电话全拉黑了,他完全找不到你。” 单羽潇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供她参考。 “对错有标准答案吗,世俗意义上的错一定是错吗?如果和他相处的时候你能找到不一样的自己,和他在一起很开心,那就够了呀。” 倪亦南默然须臾。 “但感觉我和他的关系像一个——”她啧了声,酝酿要怎么形容,“看似无害实则危险的小猛兽,随时有被咬伤的风险。” “咱这年龄谈恋爱不就谈个开心吗,觉得痛就拜拜咯。” 单羽潇看得很开,拉起倪亦南走去江边,伏靠在围杆上,每根围杆之间都连着锁链。 可锁链牢固吗,锁链坚定吗。 如果她靠上去,锁链会无法承受、会断掉吗。 清风迎面,空气清新,倪亦南仰起头,望着天际晕开的晚霞,长舒一口气。 “南,其实我骗了你。”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倪亦南呼吸一滞,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隐隐约约,好像猜到了什么。 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同时听见她的声音滞在耳后。 “对错不是钻进牛角尖里找答案,我始终认为过程比结果重要。” 黄昏就在身后。 夕阳西下,整片天空呈暖色调,倒映在涟漪的江面,绚丽的画面突兀融进一笔墨黑色,温馨不再。 50属于我 【沉迦宴,我们结束在这吧。】 屏幕上是这样一句话。 沉迦宴打电话过去,发现自己所有联系方式全部被拉黑。 秋叶姿难得喊他出来,瞅他拉着张脸,好心情顿时消失大半:“陪你妈逛街你很亏吗,拉着脸给谁看?” 沉迦宴从一堆奢侈品手提袋里摘出自己的,剩下的扔给后面的司机:“我有事先走了。” 秋叶姿拦下他。 “我听你爸说,你在学校和一个女孩拉扯不清。”秋叶姿双手抱臂,用眼神打量,“沉迦宴,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再去招惹人家。” “妈,”沉迦宴手肘搁在秋叶姿肩上,吊儿郎当,“那你帮帮我呗。” 秋叶姿微蹙眉,瞥了眼他手里的购物袋,带上司机离开。 之后,沉迦宴迅速联系上单羽潇,要到定位,当即驱车前往。 黄昏就在眼前。 纤薄的身影融进晚霞,她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截锁链,抬头望天,沉迦宴看见她脸上的掌印。 “你妈妈打的?” 强行把人塞进副驾驶,沉迦宴眸色很沉,用指腹轻轻触碰,倪亦南偏头躲开,他捏着她下巴转过来。 “是因为我吗。” 倪亦南抿唇:“不全是。” 沉迦宴专注凝她片刻,探身勾来副驾的安全带,声线很低。 “那句话我就当没看见,先回家处理一下。” 他猛然靠近,倪亦南条件反射后缩了一下,垂着眸,自始至终没有回视。 像遇到危险的小乌龟,探脖咬人的力气耗尽,只有乖乖蜷进保护壳,才得有一线生机。 可除了眼睛,仿似身体每一个部位、器官都在用力感知他。用他带有穿透力的,将她的小心思反复炙烤的,她熟悉却无法招架的目光睇她。 末了,安全带入槽。 压迫感褪去,倪亦南蜷进角落,望着窗外的街景,思绪游离,很安静。 这里离沉迦宴家很近,一刻钟车程,沉迦宴一手牵她,一手拎着五六个购物袋。 到家后,沉迦宴先给她拧了瓶水,用干净毛巾包着冰袋轻轻贴在她脸上,然后去找医药箱。 倪亦南望着他忙碌的身影在客厅来来去去,最后蹲在她面前,拿棉签点涂在她下颌的伤口。 沉迦宴力气很大,平时拽她抱她吻她时,总让她感到痛,感到窒息,倪亦南不喜欢他不懂温柔。 而此刻,棉签点上来,很轻很轻,一触即离。 药水染得刺痛,轻拧眉,目光掠过他下颌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不知为何,忽然鼻酸。 倪亦南吸吸鼻子,瞥开视线。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犹豫须臾,在沉迦宴涂完药后,她点开转文字。 【南南,妈妈今天说话的确有点过激了,关心则乱,我不该那样说你,但你说你是不是也有错?你还在上学怎么能早恋,怎么能在家里留那种东西?你说你是不是也有错?你的说话方式也有问题,你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你哥哥全程向着你,你把矛头全部指向他,妈妈向你认错,但你也要向妈妈和哥哥认错。】 倪亦南神色无澜,逐字逐句在心里默读。 她无意识咬着口腔里的软肉,默到最后一句,忽察觉到痛,关机。 ...... “为什么想分开。” 沉迦宴在身边坐下。 没有昨晚在电梯里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口吻,像是很日常地问她想吃什么那样。 从小到大倪亦南习惯忍耐,那些让她过不去的、耿耿于怀的她都习惯憋着。 母女之间的问题像潮湿的青苔,在阴暗湿润的环境里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待想去清理时,早已遍布霉斑无从下手。 因为是一些家务事,是堆积已久的母女矛盾,是她自己的事,别人并不能替她分担或排忧什么。 倪亦南不想说的,但沉迦宴勾了勾她的手。 她刚握过冰袋,手掌冰凉,黏着湿冷的水汽,沉迦宴将她抱到腿上,双手握住她的,用温热覆盖。 这一次,倪亦南没有挣扎。 也是在这一刹她倏然意识到,在她全然陷入消沉、沮丧、压抑自己的情绪时,根本无法抗拒他的怀抱。 无法坚定地,打心底地甩开他的手。 甚至,想拥有得再多一点。 抓得再紧一点。 “那幅画被我妈妈看到了,她笃定我昨晚和异性在一起,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倪亦南耸着肩,下巴搁在他肩上,“我也回击了一些难听的话给她。” 沉迦宴摸摸她的脑袋,轻声说对不起。 倪亦南摇头:“这只是导火索而已,她打我是因为我提了我爸。” 倪亦南顿了顿,意识到,如果继续,那么回忆将追溯到十年前,话题将延展到三天之后。 剖析自我的欲望和冲动瞬间丧失,她说不想再提了,让它过去吧。 那么就回到他们之间。 “错误应该被修正,不是切断。”沉迦宴抚摸她肩后的长发,像动物世界的顺毛行为,“倪亦南,我能接受你说结束的理由只有一个。” “什么?”倪亦南闷闷道。 沉迦宴拎起她后颈,强迫她面对面:“你愿意和我开启另一段关系。” 倪亦南抬眸,闷闷不乐的剪影缩映在他瞳孔,而他目光炯炯。 “做我女朋友。” 眼底流露出的诚恳将她包裹,倪亦南默了默,许久才回神。 “为什么逼我一遍遍重复‘我喜欢你’。”她轻声问,“你很喜欢我吗?” 沉迦宴睇她:“喜欢。” “喜欢我吗,还是,喜欢我的身体......” 想起他在干那种事时,在她耳畔和身下说的那些骚话,恨不能把她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念一遍,说好可爱好漂亮,说他都喜欢的时刻。 如果答案是肯定。 可不可以不含任何附加,只喜欢她? “你的身体也是你的一部分,我不想否认。” “你的眼睛、鼻子、嘴巴,你柔软的胸脯,纤细的腰肢,还有你湿润却坚韧的心脏,我都喜欢。” 沉迦宴揽着她的腰肢,每说一个部位便吻一下,他的吻很轻很浅,像柔软的羽毛铺进她伤痕累累的心脏。 倪亦南扑了扑眼睫,空气流动得很缓慢,指尖不自觉攀上他的臂肌,听见他继续说。 “但是我的喜欢不可能止步于牵手拥抱亲吻,那是小孩子玩的游戏。” “倪亦南,我的喜欢,是要你完全属于我。” 51着迷 “慢,慢点......” 月色笼罩,肌肤披上一层白纱,映着熠熠星点,点缀在沙发上不断耸动的腰肢上。 “你是不是,很,嗯很擅长发展,我和你这样,这样的关系......” 没想到存满勇气,再一次问出口,竟是在这种情况。 倪亦南跪趴着,脑子乱哄哄的,气息不稳地叫他名字,话语被撞得七零八碎。 沉迦宴终于停下来。 “第一次。” 倪亦南得空,埋起脸大口呼吸,肩胛微微颤抖,看上去无比脆弱易碎。 沉迦宴喉结滚了滚,将她拉起来从后面环住,掐腰的手掌不自觉收紧,再收紧,话语好像带有束缚感,和彼此的体温一样烫。 “初吻,初恋,初夜。”他说,“都是你的。” “还有要问的吗。” 纱幔飘舞,雪肤化为夜空,几颗停歇的星再次晃动起来,倪亦南承受不住星星的震颤,撑着沉迦宴结实的腿肌,哑声问。 “......那我们,这是,是分手炮吗?” “什么?”沉迦宴愣了一下。 倪亦南语速缓慢:“我说了结束呀。” 默然两秒,沉迦宴直接笑出了声,胸腔的震颤传递到她背脊,他掐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掰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操得太轻了,嗯?” 音落,便咬住她的唇,提臀猛干起来,就这一个姿势,就这个速度,像是发泄像是惩罚。 倪亦南体温升高,筋疲力尽地被放开,趴着一动不动,骨头散架般又累又酸,身下一片泥泞潮湿。 没过几秒,听见身后撕塑料包装的声音。 回头,沉迦宴摘下套扔进垃圾桶,重新撕开一个新的,戴上,然后看过来。 倪亦南立刻摇头说不要,好累了。 沉迦宴一言不发地抱起她,把她抱去落地窗前,拥着她接了个激烈又强势的吻,而后将她翻过去背对他,再度从后面进入她。 双乳挤压在冰凉的玻璃上,手腕被反剪被他握住,倪亦南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像尚未学会走路的婴孩被放进摇摇车,在四四方方的逼仄空间里荡来撞去。 眼睛里撞出柔软的红血丝,倪亦南咬着唇,带着哽咽求他慢一点。 “要结束吗,宝宝。”他低声问。 仿佛寻到摇摇车的开关按钮,倪亦南立即摇头:“不要,呜呜不要......” 泪珠滴落臂肌,晶莹发烫,灼烧一小圈皮肤。 沉迦宴慢下来,一只手摸下去,泪珠于是沿着青筋蜿蜒流平,与埋藏茂密森林里的小珍珠融合。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珍珠晕着罕见的粉色,饱满而光滑,沉迦宴捏在手中不断赏玩,指腹摩挲,指尖轻捻,爱不释手。 倪亦南夹腿,浑身发抖:“别弄那,好难受......” 沉迦宴膝盖抵开她大腿,吻她的脸颊,颈侧,肩膀,然后咬住她耳垂轻哄:“宝宝,答对了我们就休息。” 在他的慰藉下,珍珠耀起华彩,倪亦南被闪晕,指甲在他胳膊上划出几道长长红印。 懊恼他恣肆的行为,赌气说是炮友,墙壁上的影子当即提速。 啪!啪!啪! ...... “嗯啊......唔等,等一下......”倪亦南抽气,艰难道,“男,男朋友......” “乖宝宝。” 脸颊印下奖励一吻,沉迦宴只温柔这一秒,便提臀猛干起来,惹得倪亦南眼眶失控,大骂混蛋骗子,但是没多久,她嘴里能吐出的就只有一声盖过一声的娇喘和求饶。 快感越过峰点,倪亦南浑身抽搐着抽离他的怀抱,双腿瘫下去,湿了一圈地板。 整个人像躺在绵绵的云朵里,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云朵包裹着她,抚慰着她,热热的,香香的,飘飘的。 沉迦宴将她抱去了沙发。 她跨坐在他腿上,他大腿湿透了,腹部青筋燃着火,如毒蛇般往下灼烧,爆胀得太阳穴跳痛。 而她眯着眼,仍深陷高潮的快感中,眼下泛起一圈消散不去的潮红,柔若无骨般蜷在他怀中。 依赖地贴着他的身体,发软发烫,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散发着香气,让人忍不住想吞噬入腹,独占所有。 让她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 ...... 沉迦宴滚了滚喉,压下心中偏激的情绪,指腹揉了揉她腰间那颗小小红痣。 倪亦南比他画里的要漂亮生动,也比他记忆中的更让人着迷。 昏暗中,沉迦宴蹭了蹭她的鼻尖,托起她的臀,带着她缓缓坐下去。 ...... 52套牢 结合部紧密镶嵌,结束后,沉迦宴没有抽出来,拥住她接吻,倪亦南连回应的精力都殆尽,懒懒挂在他颈间,触玩他柔软的发梢。 亲了好久好久,头顶的射灯越打越亮。 忽感一股暖流往下涌,她下意识夹了一下,那硬物顿时胀大一圈,吓得她立马躲闪。 沉迦宴按住她:“不做,亲一下。” “......你刚刚也这么说。”倪亦南双手抵在他胸口。 “这次是真的。”沉迦宴笑,“真就亲一下,家里没套了。” 倪亦南偏头看向茶几,盒子的确空了,旁边散着一些撕开的包装。 倪亦南挪了挪臀,稍稍抬起,有些害羞地说:“那你先出唔——” 沉迦宴捏着她的臀肉将她压回去,同时还恶劣地往上顶了一下,顶得倪亦南失声尖叫,然后重新堵住她。 ...... - 在浴室里洗漱时,倪亦南肚子就咕咕叫,沉迦宴问她想吃什么。 时间太晚,接近凌晨两点,估计外卖只能叫到烧烤。 想起冰箱里还有单羽潇买的蛋糕,还剩大半个,倪亦南趿着拖鞋跑去厨房,给自己切了一块,问沉迦宴要不要。 沉迦宴正在收拾客厅的狼藉,说齁甜,不爱吃。 倪亦南端着小蛋糕出来,瞥见茶几上摊开的医药箱,她小步走过去。 “我给你擦下药吧。”倪亦南招招手,“你低一点。”然后拧开瓶瓶罐罐,拆开棉签。 血痕有四五厘米长,挂在脸颊靠近下颌的位置,已经没有沁血珠,颜色却依旧妖冶。 尤其他耷拉着眼皮,一副恹恹的模样,眼角眉梢的攻击性瞬间削弱,还是冷的,但倪亦南硬是瞧出几分凌虐的美感。 “好了。” 倪亦南动作熟练,叁两下便结束。 冰冰凉凉的触感消失,棉签离开下颌,沉迦宴握住她的腕。 “我认真的。” 他抽走她手里的棉签,抛进垃圾桶,揽着她的腰往怀里收,“你也答应我了,做我女朋友。” “......” 做爱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更何况又不是她主动答应的,那不是他软硬兼施,威迫利诱逼她点头的吗。 默然半晌,倪亦南迟疑道:“让我想想可以吗......” 沉迦宴蹙了下眉,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握她腕的手掌动了动:“不喜欢我主动给我上药?” “......”倪亦南,“因为你也给我上药了啊......” 沉迦宴微抬颌,目光融于夜色。 半晌,他点头。 “你要想多久。” “一分钟还是五分钟,半小时够不够?” ...... 倪亦南被沉迦宴磨得没办法,好好地说着话,转眼睡衣就散开一半,被他压去身下。 他好像精力无限,随时随地都能折腾人,倪亦南全身涨红,瑟缩着埋进他肩窝,无奈说好,试试。 她得适应一下身份的转变,以及从心理上接纳自己的感情。 最后蛋糕也没吃成,疲困大于饥饿,从他身下脱身便直接钻进被窝。 迷迷糊糊间,身边塌陷一角,温热贴上肿胀的侧脸。 倪亦南梦见妈妈在抚摸她,满怀歉疚地问她还疼不疼。 真的好疼,但她轻声说不疼。 眨眼,温希的脸变成了沉迦宴。 然后身体滚入一个温暖怀抱,额间烙下一个吻。 - 翌日。 没有电话的轰炸,俩人一觉睡到日上叁竿。 沉迦宴订了餐厅带倪亦南去吃午饭,牵她手时摸到她空荡荡的手腕,将她拉去玄关。 昨晚拎回来的手提袋全摆在这里,他拆开其中一袋,捉起倪亦南的手,倪亦南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昂贵的蛇镯就套牢她的腕。 沉迦宴举起来在灯光下晃了晃,满钻光芒四射,晶莹又耀眼。 倪亦南一看那手提袋上的logo就知道巨贵,就去摘。 沉迦宴不许,说这是他俩的定情信物。 “......” 想起他半夜偷偷给她转钱的事,倪亦南把钱还回去,他压根不收。 遂摇头:“太贵了,你干嘛老给我花钱啊......” “你男朋友给你花钱,应该的。” 腕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倪亦南心有不安,感觉他送的不是手镯是人民币,她戴的不是手镯,是江城黄金地段的五平米。 她还是想摘:“太贵了,我还不上的......这个我只试了一下,应该还能退吧。” “你不需要还我等价的,你还我一个就行。”沉迦宴睨着她,吊儿郎当地扯起唇,“比如主动亲我,主动磨我,这种我都很喜欢。” “......” 倪亦南当即皱起小脸,再懒得搭理。 ...... 饭后沉迦宴开车一起回富丽,停好车,沉迦宴开门去牵她,倪亦南抽回手,愁容不展,冲他摇头。 很明显,她又紧张不安起来。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倪亦南把袖子往下扯,盖住手镯。 沉迦宴本打算由她去,不牵就不牵吧,但没走几步一抬头,视线里撞进一个人。 手伸下去,从她腕间滑入指缝,十指相扣。 倪亦南眉头拧得更深。 因为她也看见了。 单元楼门口,凌恪侧身而立,指间燃着星火。 然后四目相对。 走近,他脚边落了一圈烟头,倪亦南抿了抿唇,试图抽回手,但沉迦宴像是在较劲,牵得无比用力,攥得她指骨都疼。 沉迦宴牵着她往里走,倪亦南望着他的背影,望见他撞开凌恪的肩膀,她提速两步。 青烟升腾拂过脸颊,徐徐上升,变得虚无透明。 烟头落地,被捻灭。 腕上一紧。 沉迦宴侧身,眼皮下垂,视线落在倪亦南腕间多出的手掌上。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掀起一双冷然的眸,握住凌恪的手臂反手一折,凌恪也反应迅速地挡了一下,手指却未松动。 “阴魂不散特招人烦你知道吗?”沉迦宴沉着眉,伸手把倪亦南勾进怀里,“放手。” 短暂对峙,凌恪的目光始终沉默地停滞在倪亦南脸上,像是有所期待,像是如鲠在喉。 而倪亦南后退一步,手往回抽,疏离地说:“放开我。” 53同桌 进家门前,倪亦南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沉迦宴说他就在楼上,有事随时打给他。 又一夜没回家,这次她没有跟单羽潇对口供,若温希打电话过去,叁两句必然露馅。 倪亦南已有预感,温希大概会雷霆大怒地斥骂她,或者两人谁也不低头地再吵一架,她再次跑出家门...... 思及此,脸颊隐隐发痛,让人临深履薄。 然而,脑海中的情节统统没有上演 地板上的纸屑清扫净,沙发上的薄被一并消失。温希很平和,看到她之后,关闭嘈杂的电视频道,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仿佛那些憎恨激愤的话语都是幻听,吐露真心后心脏的狂跳都是幻觉,仿佛昨日种种,便这么若无其事地揭了过去。 那盆龟背竹的花盆里遗落下一片碎纸屑,染着缤纷色彩,倪亦南竟觉得侥幸,躲过了这场战役。 再一次用粉饰太平掩过这场矛盾激化,让问题的种子更深埋进这个土壤干旱的家庭。 倪亦南不追问温希为什么翻她私人物品,温希不追究她这两夜在哪里度过。 这两件事谁都没有再提,母女之间的相处似乎又恢复往常。 - 周一。 早上,倪亦南刚来学校就听见大家在聊什么“作弊”,“风向变了”,“冤枉”之类的话题。 单羽潇让她看:“今天之前,论坛里还全是你作弊,宣传照要被刷下去的言论,今天早上风向就变了!” 点进其中评论多的一条帖,翻着评论区:“你看,都在说你被人做局了,说你是冤枉的。” “有人贴证据吗?”倪亦南比较关心这个。 “那倒没有,不过这些帖主言之凿凿的,感觉不像空穴来风呢。” “......” 没有证据,再多言论也是白搭。 过了几天,论坛仍没放出证据,评论区许多人倒戈又倒戈,老师也没有把她喊去办公室说什么。 上午最后一节课,隔壁班传来小道消息,说试卷全部批改完毕,下午出成绩排名。 小火苗彻底熄灭,倪亦南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 没想到下午班主任宣排名之前,站在讲台上说:“学校调取监控以及找当事人谈话,查清了倪亦南同学作弊是被人诬陷,所以恢复了这次考试成绩。考得不错啊,全班第叁。” 台下顿时一片喧腾。 “谁闲得没事玩诬陷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会是学校包庇她吧?” “别的还有可能,包庇作弊?一中?绝对不可能。我估计就是被冤的,你看人脸上多坦荡。” “我就说嘛,她看上去就是个乖乖女,怎么可能作弊,估计谁眼红吧。” “屈喻钦眼红她啥?诶,屈喻钦这几天是不是没来学校啊,听隔壁班说他请了一周假。” “畏罪潜逃,妥妥心虚么不是!” 零零碎碎的几句钻进耳朵,老师敲桌以示安静,接着把月考排名投上大屏:“还有两件事。一,等下按排名选座位,第一名先选。二,今晚开始上晚自习,我已经在家长群发了通知。” 台下又一片叫苦连天。 倪亦南第一反应竟然是太好了!不用回家了! 在一团抱怨声中,她在自己名字下面五排看到单羽潇的名字,单羽潇考了第八,又扫了眼中间名次的同学。 “还好,中间几个我都不是很熟,咱俩还有望能坐一起。” 原本也在哀嚎大部队的单羽潇闻言,扫了眼大屏幕:“你一会打算选哪,坐中间吧,看得比较清楚。” 俩人约好在中间两组的第二或叁排,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意外卡在了第七名。 第七名站在讲台往下扫了眼,半秒不到的功夫,果断下台,搬着书本走过来,停在倪亦南旁边。 “嗨。” 倪亦南噎住,却不好无视他的开朗,僵硬地也回了声:“......嗨。” 下一位就是单羽潇,她站在门口,脸色极糟,铁青着,仿佛下一秒要冲进来找人算账。 目光再次落去前方大屏,倪亦南终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会去陈林旁边。” 平时明湛和陈林玩得多,陈林考了第五,坐在隔壁组同排,并且旁边位置是空的。 明湛刚拉开椅子,“啊”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想和我做同桌啊。” 他站定,手还搭着,丝毫不敢坐。 氛围顿时尴尬起来。 想着俩人可能要同桌到下次月考,时日还蛮长的,倪亦南客气说:“没有,你坐吧......” 单羽潇选在他们前面一排,书包都没肯放,抱着书转身就一顿输出:“你有病啊,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置是我的,我俩商量得好好的就被你打乱了。” “......”明湛抿了抿唇,模样真诚,掷地铿锵,“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这层,下次保证不跟你抢,保证。” 单羽潇还是生气,一下午没理明湛。 后面同学选座的空档,俩人已经收拾完毕,明湛把语文书摆在课桌上,随意挑起话茬:“你们那天玩到很晚吗?” “有一点,不过我提前走了。” “听说那边的密室很火,主题好像有关尸林的,我听姜薇说你们玩了那个。” 倪亦南恍然,主题原来跟尸体有关,还叫尸林,难怪那么吓人。 提到这个,恐惧难免再现,忍不住话多起来:“挺吓人的,我第一次玩密室逃脱,没想到就撞上了NPC,太恐怖了。” 明湛笑道:“NPC就逮你一个人薅吗?” 倪亦南苦不堪言地点头,被他的说法逗笑,就成了苦笑。 周围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窗外排排站的身影逐渐减少,直至空荡,留下一道朦胧的背影。 光线圈在肩后,像一层随风飞扬的金色披肩,他懒洋洋地插着兜,路过,侧身往里瞥了眼,习惯性看向窗边,扑了空。 视线拉长,眼神碰撞。 沉迦宴停步。 啧,没完了。 54安全感 “笑什么,也说给我听听呗。” 声线平稳,冷淡,偶有几个字音夹杂了厌烦,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倪亦南课间来打水,杯子还没拧紧,腰间就横出一条手臂,勾着她直奔无人处。 像是踩着点,脚步刚落定二楼的楼梯转角,上课铃响,散布在教学楼各个犄角旮旯的学生一窝蜂钻进教室,如同千百蚂蚁进巢。 他则是嚣张不羁的蚁王,大喇喇靠在墙壁,垂着眸,漫不经心地睨她,发表着极其不爽的言论。 “啧,怎么我每次捉你,你都在冲他笑。”沉迦宴抬手,食指戳她嘴角,“你怎么不冲我笑笑?” “怎么从来,不冲你男朋友笑?” 脸颊戳进去一个凹陷,不够,笑得不像,加重力道,这张不听话的小脸就作对似的皱起来。 倪亦南拍掉他的手,揉了揉脸:“......没啦,就是作弊的事澄清了,月考成绩也恢复了,然后我们按成绩分座位,就这样了。” “哦,和他换到一起,很开心,所以笑。” “......” “......你别脑补了。”倪亦南无语,要下楼,“你快回去上课。” 沉迦宴轻轻一拽,使了点巧劲,人姑娘绕半圈撞上来,他顺势扶她腰:“少跟他说话,少冲他笑,少跟他接触。” 倪亦南耐着性子:“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流而已。” 沉迦宴:“少交流。” 话落,脸颊立即又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明显又不满了。 沉迦宴凝了她一会,放软态度,声音听上去也没那么强硬了:“你那新同桌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沉迦宴压下去,在她嘟起的唇上碰了碰,“宝贝,能不能听话?” 带点柔,也带点哄,一瞬不瞬的目光专注在她眼睛里,倪亦南扭头,稍稍低了低,让垂下的发丝挡去耳尖的烧红。 腰间的手臂缠得很紧,她一低头脸就埋进他敞开的衣领里,幽幽清香,丝丝缕缕从瓷白皮肤里沁透出来。 ......好漂亮的锁骨和喉结。 倪亦南呼吸停滞,骨头发麻,双腿好像失去力气,轻飘飘如同浮在空气里,她撇开眼和脸,变得无所适从。 而后耳膜传来震荡,隔着有厚度的衣料层层传递,徘徊耳际。 “我们才刚在一起,你总得给你男朋友一点安全感吧。” 沉迦宴两指掐住她脸颊,往上抬,四目相对,倪亦南咬唇瞄他一眼,他凑下来像是想延续刚才的蜻蜓点水。 于是低下眼,推开他溜走,嘴里应着。 “......知道啦知道啦。” ...... 下午放学,办公室里。 都空着,只有李老师和倪亦南两个人,李老师拉来其他老师的椅子让她坐,提了提作弊的事。 倪亦南百思不得其解:“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污蔑我。” “这个学校还在调查,可能涉及到他家里,你先别急,学校肯定会公平对待的。” 李老师安慰几句,大概意思是学校不会让任何一位同学蒙冤,也一定会处罚这件事牵扯到的所有人。 倪亦南则表示相信老师,相信学校。临走前,她问:“是他主动承认的吗?” “对,说来也奇怪,他自己来办公室坦白的,不过事情肯定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李老师说,“老师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别分心这件事,先专注学习,你这次考得不错呢。” ...... 离开办公室,倪亦南第一时间找单羽潇弄来屈喻钦的联系方式。 不想怪罪什么,只想知道,无冤无仇,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倪亦南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但是如她所料的,验证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见状,单羽潇很夸张地打听到屈喻钦的家庭住址,问要不要找几个人去堵他,老认真老气愤了,倪亦南大惊失色说不至于不至于。 屈喻钦请了一周假,一周很快过去,他仍没有返校。 论坛传得越来越邪乎,退学、开除......说什么的都有。 倪亦南没有参与这场讨论,彼时她正趴在桌上,额上沁出汗珠,面色惨白,眉眼痛苦地拧到一块。 早上刚起床她就隐隐感到小腹不适,也不痛,就是不舒服,她有预感要来月经。 已经半年多没痛经过,所以前两个月才敢稍稍放肆,吃了好多甜筒,喝了好多冰奶茶,没想到这么快就痛上门。 旁边的明湛察觉异样,低下来小声问:“你怎么了?出了好多汗。” 倪亦南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支着脸,难受地摇头说没事。 明湛便知悉,抽出纸巾,她没空接。 “冒犯了。”他抬手,柔软纸巾轻轻拂过她额头、耳鬓,汗珠被吸去,“你别强撑,我帮你请个假吧。” “我还——” “认真听课啊,不要在底下讲小话。”数学老师敲敲黑板,“倪亦南,你来说这题为什么不能选B。” 说完便转过去黑板上板书。 “......” 真会点啊。 全班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有桌椅拖划地砖的声音,刚响起一个前奏,就被倪亦南遏制住。 手指轻飘飘搭在他校服袖子,往下扯了扯,示意他别动,然后撑着桌子虚虚地站起来。 明湛坐回去,扫了眼题目,在底下回答一遍,倪亦南抬头复述。 “坐下吧,认真听讲啊。” 听出她声音怪怪的,有气无力的,单羽潇持着课本往后靠,余光瞥倪亦南,人一怔:“你咋了?” 四目相视,单羽潇瞬间就明白了。 初中见过倪亦南痛经,那时还不知道可以吃布洛芬,痛到浑身发抖,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生扛过去。 单羽潇立即紧张起来:“我靠你别硬撑,我现在就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 “我去吧。”明湛抢在她有行动之前开口,并给出完美理由,“我速度肯定比你快。” “行行行,布洛芬止痛药你知道吧?多拿几颗,你快去跑着去!” 于是明湛举手向老师报告自己要去卫生间,然后争分夺秒地跑了出去。 小腹是上课途中突然开始痛的,闹了一小会已经快要接近课堂结束。 其实明湛回来得很快,很迅速,短短几分钟就绕完了半圈校园,带着一额汗和两片布洛芬回来。 彼时已是课间,老师装着教案离开讲台,倪亦南接过药粒,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笑,道谢。 拆开药粒。 鼻息间涌进一抹若有似无的香气,熟悉的,唇干口燥的,逐渐加深,包围在周身。 后来,倪亦南想起这个味道,竟是完全陌生的形容,她说—— 涩涩的,微甜,拌着浓烈的酸。 55酸醋 清晨,麻雀喈喈停在枝头,飞越千家万户背负起闹钟的职责。 沉迦宴在楼下等倪亦南一同去学校,路上听她絮絮讲着屈喻钦的事。 复述完李老师的话,她问:“潇潇说你那天来班上找过我,但一直到现在,你都没问过我这件事。” “你不好奇吗?” 如果反过来,沉迦宴身陷作弊风波,即便她知道他做不出也不屑做这种事,也会好奇事情的起因经过吧。 但他完全没有。 沉迦宴不是没有。 大部分时间,沉迦宴处于一个很理智的状态,想得到什么答案会自己去查,从小到大皆如此。 所以才会在蛛丝马迹中查到秋叶姿养在别墅里的小情人,查到沉遥一边纵容一边控制,极端又自私地手染鲜血,将秋叶姿捆在身边的秘密。 他也不是时刻理智。 比如在面对倪亦南,在拿倪亦南没办法,收不了场的时候,他会克制不住本能,释放出一些柔软又锋利,破碎又冷硬的矛盾情绪。 “与其好奇不如自......”腕间拉扯,沉迦宴一顿,“怎么了。” 倪亦南停在原地,两腿僵硬,分开立住,整个人像是被点了静止穴,沉迦宴的步伐生出阻力。 偏头瞧她,上下一扫,了然于心。 “你垫了吗。” 声线平稳,像问你吃了吗你睡了吗那样自然自在。 不自在的成了倪亦南。 “......” 救命... 要谈论这种问题吗... 倪亦南没有月经羞耻,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在他们二人之间太超过太直白,问她“来例假了吗”不行吗...... 薄薄的脸皮被天光染色,白一块粉一块,倪亦南面露尴尬,难以启齿,在原地缓了好几秒,感到那股热流平息下去,才拉着他继续走。 树上的枯叶被秋风裹挟着往街道飞,长街一片金灿灿,光晕五彩斑斓笼在枝桠与鬓发,老人步伐悠哉格外惬意。 路过便利店,头顶落下他的声音。 “买点卫生巾。”持着平淡的声线,沉迦宴神色自若,拉她。 倪亦南说不用,她带了。 很有先见之明,早上觉得身体不对劲的那一刹,她算了算日子,立马去厕所垫了一片以防万一。 果然来了。 “你痛经吗?” “以前老痛,后来忍着不吃冰的,已经好长时间没疼了。” “带止痛药没。” “没有。” 应该不会疼吧,虽然前两个月她确实吃了很多冰淇淋,但上个月也没疼啊。 “应该不会吧,要疼我起床那会就开始疼了。” 沉迦宴还是去药店买了盒布洛芬,倪亦南摊开手,等他递来,但持平的手心始终空荡荡。 “疼的话告诉我。” 药盒装进他自己兜里。 倪亦南:“?” “你直接给我就行了呀。” “不行。” 沉迦宴递上自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她指骨,像是下意识的小习惯。 “要告诉我。” 倪亦南:“那我上课疼怎么办?” “给我消息。” “上课我也给你送过来。” ...... 他早上是这么告诉她的,她说好。 然后呢。 好巧不巧,沉迦宴班这节被换了体育课,跳跃投篮时,对面没刹住脚一个滑铲过来。 篮球飞进框,沉迦宴双脚落地,正正好落到对方腿上,沉迦宴反应迅速地侧身避开。 鞋底轻擦对方裤管,对方毫发无损,沉迦宴摔下去,胳膊肘在地面划出老长一条,当场流血不止。 “我靠对不起对不起宴哥,我没站稳,我陪你去医务室换个药,真对不起。” 沉迦宴被盛停泊和绊他的男生强拖着来了医务室,医务室只有一个医生在值班,见状很熟练地拿出纱布,给他消毒包扎。 这边刚贴完胶带,门口冲进来一号人,气喘吁吁地喊:“医生,麻烦拿一盒布洛芬!” 医生叮嘱他这几天尽量不要沾水,就绕去药柜询问。 “女生痛经,快疼晕过去了,麻烦您快点。” 闻声,沉迦宴抬眸。 啧。 又是他。 单薄的眼皮眨了两下,沉迦宴收回手臂,被裤兜里方方正正的东西划到。 他拿出手机扫了眼,眼睑渐渐凝上白霜。 医生填单开药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医务室,男生追到门口:“宴哥,去哪啊?” “迦宴,你钱还没付呢!”盛停泊骂骂咧咧地打开付款码。 56追吻 手指抖嗦,药粒掉在地上,另一片被夺走,一个丝滑的抛物线,而后眼前多出一盒布洛芬。 倪亦南咬唇,视线落在骨节分明的那只手上,目光沿着蜿蜒的青筋徐徐往上,对上那双倦冷的眸。 很糟糕,又被他撞见了。 怎么总能出现得那么及时,像在她身边安了监控般,次次逮个正着。 一面是心虚,一面是坦荡,矛盾的情绪拉扯不过两秒,随着啪嗒一声,那点微乎其微的心虚瞬间被恼怒代替。 “你干嘛啊?” 心虚跟着被扔弃的药粒抛进垃圾桶,倪亦南捂着小腹,因为太疼,发不出脾气,一口火噎在胸腔,声音轻飘又颤抖。 “你怎么答应我的。” 眼皮覆上霜雪,沉沉压进瞳孔中,沉迦宴睨着她,目光透着丝丝刺骨的冰凉。 她没有接他的药。 知道她疼,沉迦宴没想跟她吵,只想让她赶紧把药吃了,但倪亦南某些时刻真的很犟,宁愿忍着也不搭理。 生气他扔了她那个好同桌的药? 可笑。 课间补觉的时间,已有零星几个目光看过来,随着动静增大,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边。 见状,明湛大度道:“没关系,你赶紧止痛要紧,谁的都一样。” 人家辛辛苦苦好心帮她拿药,结果沉迦宴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扔了,还一脸睥睨轻蔑。 很不尊重人不是吗。 对比之下,倪亦南心怀歉意,完全不想搭理没礼貌的沉迦宴。 “......” 好大一股茶味。 沉迦宴压了压眼皮子,强硬地让她把药吃了,然后拉她手腕,“出来。” 倪亦南不动。 她还疼着呢。 沉迦宴加深力道,偏了偏头:“你想让大家都看着你么。” 果不其然,跳出这一小圈硝烟,目之所及碰撞上无数复杂又兴奋的瞳孔,倪亦南抿了抿唇,推开他的手,起身。 手臂滞空几秒,重新找到她,沉迦宴瞥了眼单羽潇。 单羽潇:“放心,我帮她请假。” 教学楼背面。 上课铃已敲响,路上渺无人踪,倪亦南慢吞吞吊在身后,不耐烦道:“......要去哪啊?” 她脸色很差,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看上去病殃殃。 沉迦宴清醒几分,蓦然意识到止痛药药效没这么快。 他抬手,手背蹭了蹭她青白的脸颊,将她抱起:“抱你去休息。” 吓得怀中人一顿扑腾,像条被钩网打捞上来的鱼,滑得让人差点握不住。 “......你疯了吧,还在学校呢!”倪亦南深吸一口气,觉得沉迦宴就是故意来气她,来折磨她的,“赶紧放我下来!” “我要下来,沉迦宴......!” 发现打他一点用没有,他身上硬邦邦的,捶得她手都痛,她张嘴,牙关一磕。 像他之前咬她那样,咬向他脖颈。 耳边响起轻微的“嘶”,接着是冷硬的威胁。 “倪亦南,你再跟我折腾,我就这样抱你回去。” 言毕,倪亦南老实下来,噘着小嘴,满脸嫌怨,不解恨地往他肩膀捶了一记。 值班医生这会不在医务室,沉迦宴直接抱她进到里面的隔间,把她放在床上就出去了,没一分钟便折回来,手里拿着一片暖贴和一杯热水。 热水放在床头,他关上门,拉上窗帘,伸手去掀她校服。 “我自己来。”倪亦南抢过暖贴,背对他快速在小腹贴好。 沉迦宴没出声,用沉默而晦冷的目光注视在她头顶。 片刻,用脚勾来一个椅子,面对她坐下。 倪亦南没有抬头,沉迦宴的存在感一向很强,瞳孔好像交织着冰火,每次将她的剪影收录眼底时,总会冒出一些汹涌又晦涩的情绪。 一面灼热,一面冷寂,让她坐立难安。 俯视变换为平等的平视,倪亦南说:“你别这么看我......”搞得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沉迦宴:“要不要睡一会。” 倪亦南摇头,她现在疼着,身边还有一尊大佛,恐怕难以入睡。 “行。” “那就聊聊你答应我的事。” “痛要告诉我,少跟他接触,你好像一样都没做到。” 暖贴此时还未激活,隔在小腹上凉得很。 痛意不减反增,倪亦南试图用掌心的温度加速暖贴发热,沉迦宴似乎看了出来,掌心贴上来,用更为炙热的温度覆盖。 “躺着,我帮你揉肚子。” 凉意缓解不少,倪亦南挪开自己的手,蔫蔫地说不用,然后问:“你干嘛对明湛恶意那么大啊,他又没有对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没对你做什么,他做了什么会写在脸上吗?” “......” “那他做了什么我会有所察觉啊,我又不是傻子。我上课都痛得不行了,人家还好心帮忙呢......” 未解读出沉迦宴的意有所指,反而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倪亦南嘟囔:“你扔了别人的药,别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在这气上了。 “......” 沉迦宴深吸口气,快要被她气笑,阴恻恻道:“是,别人都好,就我不好。” “我没这意思。” “话里话外为他打抱不平,好像我是你仇人。你什么意思?” “......” 暖贴开始发热,盖过掌心的热度,疼痛顿时缓解不少,只留些隐隐的钝痛不散。 倪亦南撇撇嘴,挥掉他的手。 将“爽完就跑,用完就扔”发挥到极致。 沉迦宴起身,单手覆上她脸颊,身体慢慢往下压:“嗯?你什么意思?” 倪亦南往后躲,身体被压低,手肘撑在床上,腾出一只手制止他:“你,你别乱来......” “我也没那意思,”沉迦宴扣住她下颌,迫使她张开嘴,鼻尖点了点她的,闻到她脸上幽幽的香甜气,唇瓣碾磨着说,“但现在,我有点那意思了。” “唔——” 空气稀薄起来,一呼一吸都万分紧涩,交错在停滞的分秒中。 粗粝的舌轻扫贝齿,卷起羞涩的小舌,倪亦南躺平在床上,微仰着下颌承受。 制止的手臂被带去他颈上,另一只也随之攀上来,她脑子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中抱紧了他。 短发勾缠纤指,喉间呜咽着溢出轻吟,檀口微张,忍不住在他吮吻的时候,翘舌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很轻,很软。 沉迦宴睁开眼,小姑娘小脸通红,柳叶条般柔软的眉微蹙起,两排浓睫似黑羽扇,随着吻的力度轻轻扑颤,一副很舒服很享受的模样。 他稍稍起来点,蹭着她的鼻尖,唇瓣连着银丝碰了碰,又黏黏糊糊地分开。 不到两秒,小姑娘立即勾着他脖子追上来,很生涩,也很害羞,闭着眼,几乎是下意识贴过来,浅浅吮了吮他下唇。 沉迦宴喉结滚动,摩了摩她耳鬓,当即给出猛烈的回应,吻得她脑袋不断往下沉,却又在她情动收拢臂弯时,按着她的肩膀离开。 樱唇水盈盈地张着,小舌吐在外面,粉嫩欲滴,像熟透了的樱桃,然后她睁开眼,勾着他的脖子往下。 沉迦宴不动,唇瓣启合,眼含笑意:“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嗯?” 57冷战 犹如冷水倒灌,颠倒的神魂顿时清醒过来,倪亦南扭过脸埋进枕头。 ......好丢人。 好可爱。 像一只恼羞成怒的小猫。 沉迦宴把小猫捞进怀里,扯着唇,复问一遍:“你什么意思?” “讨厌你的意思!” “喜欢我。” “才没有。”倪亦南推开他,脸热地坐起来:“......我要回去上课了。” “急什么。”沉迦宴坐回椅子上,态度软和些许,好半天才扯回刚刚的话题,“你那同桌没你看上去那么简单,我没有禁止你跟他说话,只是少说话,少冲他笑,懂?” 他嘴唇有些红,唇角上扬的弧度为负,眼神和口吻中都找不到她以为会有的迫切、焦虑。似乎厌恶更多。 日光铺进来,在瓷白的方格地砖上晕开,一圈一圈收缩又散开,随着纱帘被风掀起,光也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一会倚去椅子腿,一会小憩在床尾。 床尾的被单皱了,倪亦南指尖触碰,声音很小。 “不懂。” “我也有交朋友的权利吧,难道就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和所有异性隔离吗?” “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 “他行为举止都很有分寸,我们也没有过界的行为,是你一直在曲解别人吧?” 沉迦宴倒吸一口气。 刚刚怪他恶意大,现在怪他曲解人家。 有被气到。 气她不识好歹,气她单纯天真,沉迦宴压着火,只问:“你信他还是信我。” 倪亦南:“我信我自己的判断。” 沉迦宴不说话了,靠去椅背上,沉默。 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由远渐近的对话交流,停在大厅。而这头谁也没有开口,像是互相认为自己占理,是对方的问题。 至少倪亦南是这样认为。 有一就有二,今天是明湛,明天就是其他异性。那么是不是只要跟他谈恋爱,身边就不能有异性存在,不能结交异性朋友? 霸道又不合理。 想着想着,膝盖骨一沉...... 见她一副固执到底的倔强模样,沉迦宴掌心覆上来,轻松包裹。 “你这是誓死要为他跟我作对?” 他气压很低,“你确定么。” “我没有要跟你作对,是你限制我。”倪亦南执拗道。 沉迦宴面无表情凝她,一言不发,空间有限的小病房里,唯有他带着情绪的呼吸声。 末了,他起身离开,椅子带出好刺耳一道杂音,伴随他沉冷而凉薄的声线。 “行。” “随你。” ...... 沉迦宴时刻言而有信,说随她,就真的不再管她。 于是,倪亦南才恍然。 原来从前那些,早上开门遇上他下楼,晚上扔垃圾遇上他遛狗,去操场散步遇上他打篮球...... 诸如此类,从来不是巧合。 不过小区单元楼就那么点窄,校园就这么点大,即便是单方面躲藏,也不会缺少碰面的机会。 一次小组作业,倪亦南和明湛被分到一组,明湛是组长,需要将模型送去老师办公室,零件很多很重,倪亦南就搭了把手。 路上闲聊着,转个弯,迎面碰上从小卖部回来的一帮子人。 他们手舞足蹈嘴里滔滔不绝,而沉迦宴被簇拥在中央,他拎着瓶冰水,表情很淡,兴致缺缺。 眨眼,四目相对。 眸光落定她身侧两秒,然后扫过她的脸,没有任何情绪和温度停留。 如同掠过陌生人。 后面的盛停泊和邬霜影热情冲她打招呼,前者一眼瞧到她旁边的人,顿时厌恶溢出眼底。 倪亦南眨眨眼,加快了步子。 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倪亦南心里猛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尤其在沉迦宴目不斜视与她擦肩时。 她忽然意识到,沉迦宴身边很拥挤,从不缺热闹与狂欢。如果不是他想,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得到他余光一角。 冷涩又漠然。 不能占据他心脏一毫的。 现在才是俩人本该有的生活轨迹。 “你们吵架了吗?” “嗯?”意识到自己思绪出逃,倪亦南搪塞,“没有啊。” “我看得出来。”明湛,“不会是因为那天我给你拿药吧?” “没有啦,说起这个我还得给你道歉呢,害你白跑一趟。” “害,我都没放心上,你也别想了,小事。” 模型放置老师办公桌,玻璃桌面下压着往届毕业班的合照,明湛想起:“对了,宣传照这几天就能发过来,你想不想去选片?” “我还有这个权利?”这种不一般都是学校老师决定的么。 “我有这个权利,可以带你去。”明湛从口袋掏出钥匙晃了晃,“毕竟要登官网,供那么多人浏览,我觉得得选一选,虽然你应该很难拍出崩图。” 虽然一开始对拍摄并不情愿,但既然拍了,倪亦南还是想让结果尽量完美一点。 万一文档里混入几张审美特异的照片,还偏偏被领导老师敲定,不如先悄咪咪删掉。 倪亦南被他说得很心动,便问时间。 “要不就周五放学?” “好。” - 中午,倪亦南买了两个椰子,和单羽潇一人抱一个在学校的小花园散步消食。 学校的林工将走道的落叶扫成堆,放眼望去一个又一个迷你山丘,倪亦南蹲下,在落叶堆里挑挑拣拣。 “找啥呢,脏死了。” 几分钟后,她起身拿出湿纸巾擦手,解锁打开相机,拉低曝光度,拍下山丘旁的那一小堆。 “你看,秋。” 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树叶、花瓣、果实拼凑成她眼中萧瑟的秋天。 单羽潇接过她手机:“你蹲那去,我给你和你的秋天合个影。” 找好角度调好曝光,快门按得咔咔响。 单羽潇咬着吸管,捡起一片形状标准的枫叶捏在手里把玩:“你说那个屈喻钦怎么还不返校,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愁啊,事情到现在也没个进展。” “别愁,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这么恶心你都能忘?你别太好脾气了,只会让坏人蹬鼻子上脸。”单羽潇拉着她去人造湖溜达一圈,找了个椅子坐下,“话说,你是不是跟沉迦宴冷战了?” “这么明显吗。” “巨。”单羽潇咧嘴笑,“这次又为了啥?” 倪亦南一言难尽地睨她一眼,单羽潇惊掉下巴:“明湛?” “......” “超绝占有欲啊。”听着就爽飞了,单羽潇无法理解,“怎么还跟他吵起来了,你不喜欢这挂吗?多他爹的爽啊!!!” “尤其边吵边抱,边扇巴掌边亲,边说反话边做,omg想想都带感死了。” 单羽潇全然陷入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倪亦南没有打断她,默默打开照片p滤镜发朋友圈。 这种事真是听起来带感,切身体会,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又坐了会,差不多到点了,俩人原路折返,回去睡午觉。 石板路拼凑的小道上,绽放的“秋”七零八落地散开,中间的树叶碎掉,花瓣湿漉漉碾进石砖缝隙,像是被谁踩了一脚。 倪亦南站在一边,莫名惋惜。 而单羽潇未曾察觉,她关注着小花园里的石碑后面:“诶?那不沉迦宴吗?他怎么在这,找——” 一个倩影从他身边冒出,腕间缠着白色发圈,丝带随风扬起,在黑色裤管上轻撩,单羽潇一噎。 ......嘶,那不叶婧菲吗。 58劈腿 “我们这样好吗?” 立柱后面,倪亦南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单羽潇气音回:“有什么不好,站那的可是你男朋友。” 高大的柱子挡了一大半,探身勉强能窥见一二,声音倒是无比清晰,单羽潇猫着身,竖起食指放到嘴边。 “花样年华这周五重映,我想邀请你,你有兴趣吗?” “没。” “这样吗,可我看你朋友圈有分享过这部电影的剧照。” “......” 沉迦宴倚在栏杆上,耷拉着眼,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球,看上去心不在焉,也没什么精气神。 过了几秒,叶婧菲往前一步,双手递上:“迦宴,我包了场,那天很重要,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丝带飘起,篮球落入掌心,沉迦宴接过影票瞅了眼。 目光平移至她的脸,停留须臾。 叶婧菲被盯得心跳加速,生怕他反悔,立即将手背去身后,雀跃地踮起脚尖,凑近他下颌,歪着脑袋:“你会去的对吗?” 沉迦宴挑了下眉,动了动唇。 “真的吗!” 他扫了眼票夹上的时间:“周五,不见不散。” 叶婧菲离开后,沉迦宴随意把票塞进校服口袋,刷着手机出来。 朋友圈提示有新动态,挂着倪亦南的头像。 一只举铁的小白兔,圆滚滚竖着耳朵,眼神憋着股劲,挺像她。 倪亦南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枯叶落花,一张是她和枯叶落花的合影。 她蹲在一侧,一手抱着椰子,一手比耶,露出半张脸,唇角浅浅往上,两颊鼓起来。 指尖在两张照片来回翻动,蓦地,他拧起眉,从小花园走出来。 过道上,山丘旁,与她朋友圈高度重合的“秋天”被风吹散,剩几片残叶蔫花。 ...... “有没有搞错,有女朋友还跟其他女生出去看电影?”单羽潇雷厉风行地打开购票软件。 一顿排查之后,锁定学校附近那家电影院,周五晚上八点半,售罄的那场情侣厅。 “绝逼是这场,叶婧菲包场了,深更半夜她想干啥啊,沉迦宴又想干啥啊!司马昭之心!” “你说句话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刚刚干嘛拦我,就该撕烂那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心绪被扰乱,路过一旁的艺术楼,一些画面在脑海联系起来,倪亦南忽地也迟疑了,犹犹豫豫开口。 “你记得我去美术室找他那次吗,其实,我看到叶婧菲坐他腿上......” 单羽潇瞪大眼:“他没推开?” “他看到我之后推开了,但我看到的时候,他手是搭在她背上的......” “理智,理智!”单羽潇脑补能力向来超群,听到这根本坐不住,在一边深呼吸,“ok理智。”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你俩在冷战,他不会是为了让你吃醋故意的吧!” “......没那么幼稚吧,我感觉他挺不屑的。” 提起明湛,沉迦宴总是一副不屑又轻蔑的模样,讲话也阴阳怪气得要死。 沉迦宴对凌恪和明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很明显他压根没把后者放眼里,只是单纯看不惯她跟他走太近。 故意赴其他女生的约让她吃醋?倪亦南摇头,他可能会觉得很蠢。 单羽潇努起嘴,灵机一动:“这样,你看他这几天有没有暗戳戳透露给你,如果他瞒得死死的,那劈腿没差了。” “......” 自从上次把盛停泊一起拉黑,又被沉迦宴按着一起拉回来之后,盛停泊就一直很安静,躺在列表里成了透明人。 这几天,倪亦南留意着,也没等来他添油加醋去说一些沉迦宴好惨的话。 看来这个方法不可行。 单羽潇比她还积极,问起,倪亦南便如实告知,单羽潇比她还愤激,大骂沉迦宴说这个狗绝逼劈腿了。 向来敏感的倪亦南在这事上也迟钝了,恍然不是方法行不通,是事情发展好像朝错误方向在狂奔。 - 隔日是周五。 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拖了五分钟堂,隔壁左右班级早空了。 反正也赶不上了,倪亦南慢吞吞掏饭卡,慢吞吞走出来。 再过八个小时,对象就要跟其他女生去电影院约会了,她竟还能沉住气,还能行若无事。 单羽潇有些干着急,眼珠子一转,锁定眼前现成的工具人。 “一起吧!我请客,感谢你偷偷让亦南去选照片。”单羽潇对明湛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望向倪亦南。 明湛显然很意外,倪亦南大方道:“那也得是我请吧,你俩想吃啥?” 叁人一同前往食堂,决定吃小火锅。 俩人一左一右,在耳边交流,倪亦南站在中间,望着窗口上方的菜单。 吃火锅的人不多,大家都选择去吃铁板烧黄焖鸡这种,一二叁楼挤到爆,四楼空荡荡,小锅和配菜很快端上来。 倪亦南这会也有点饿了,一心记着吃,拿漏勺在锅里捞土豆片,好不容易夹起来,胳膊受震,啪嗒一下,溅起红油。 “......” 单羽潇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左边角落的窗口。 倪亦南放下勺子,抽纸去擦袖口的油渍,擦不掉,越晕越大,在浅色校服上还挺明显的,一股味。 倪亦南有些头大,把袖子往上撸,露出一截腕,边心不在焉往那边瞟了一眼。 ......等等。 沉迦宴? 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背影举着手机,在扫窗口的二维码,身侧露出一抹衣角。 扫完,他后退两步,去冰柜拎出一瓶冰饮。 被挡住的那抹身影渐渐露出,颀长而轻盈,也凑去冰柜。 回到沉迦宴身边,手里拿着他的同款。她面对沉迦宴,露出了正脸,一侧梨涡浅显,嘴巴没合上过。 而沉迦宴背对着,倪亦南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在笑。 或是,一如既往的厌恶。 那日在画室,她真的看清了吗? 面对叶婧菲时,沉迦宴脸上掩藏不住的,真的只是嫌恶吗? 记忆忽然模糊,觉得,那好像都是她的幻觉。 “有什么了不起啊,朝叁暮四,臭渣男。”单羽潇嘟囔。 火锅沸腾冒着热气。 随着一声怒骂,明湛转回头,视线移去对面,白雾横隔,朦朦胧胧,女孩下敛的眼尾若隐若现。 “我觉得你要做好眼睛都选花的准备,照片还蛮多的。” 心情被某人破坏,单羽潇也不想多关注,顺着明湛的话题聊:“多少?总不能超过五百张吧。” “没那么夸张,零零散散加起来叁百多张吧。” 站位松动,沉迦宴转身去找座位,叶婧菲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没多久盛停泊也出现,目光像碰碰车咔嚓一下撞上。 彼此都愣了一刹,倪亦南迅速挪眼,拿起筷子,终于听清明湛的声音。 “单双人一起。” “那也挺多的,是不是把废片也算上了。”嗓音微抖,倪亦南清了清嗓,在滚汤里下肉片。 明湛捞起两片土豆递过来,盯着她的额头:“对,原片叁百多张,精修过的大概五十张,你一会可以只看精修。” “谢谢。”倪亦南捧起碗,落下重量。 与此同时,白瓷地面暗了一块,一双球鞋落下,紧接着一道身影挤入余光。 裤管晃动,长腿迈开,一前一后,隔着0.1公分的距离,擦过桌沿。 59幼稚 “又是你。” 沉迦宴接过倪亦南手中的碗,啪一声搁在桌上,勾来一个椅子在两侧沙发间坐下。 “跟我女朋友吃饭,好吃吗。” “......” 重量消失,双手悬停在火锅上方,手背覆上一层热辣的蒸汽,倪亦南收回手。 空荡荡的四楼,讲话仿佛都有回音。 沉迦宴靠着椅背,懒懒撩起眼,语速不疾不徐:“很喜欢勾搭别人女朋友?” 明湛放下漏勺,跟倪亦南对视一眼。 “你会好好说话吗?”倪亦南满脸不耐,厌恶烦躁的情绪写在眼睛里,毫不掩藏。 “说他两句就生气,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他?” 他眼里覆上一层阴霾,笼罩在饭桌正上方,弄得氛围又沉又闷。 倪亦南不喜欢吵架,更别提在这么多人前。 她定睛叁秒。 沉迦宴回视她,眼尾下压,毫不退让,脸越来越臭。 倪亦南撇开眼,拉起单羽潇离开。 这时,隔空横来一道男音,怪腔怪调,含着阴幽幽的笑意。 “去哪儿啊,怎么我们一来就要走。” 是盛停泊。 他伸直胳膊,挡了她的去路,笑呵呵将人逼退回去。 还是平日里那副不靠谱的模样,眼里却有罕见的冷讥。 但倪亦南没看到叶婧菲的身影。 是为了逮她逮得更理直气壮,所以赶走人家了吗。 两个地痞流氓。 倪亦南腹诽着,肩膀一重,被盛停泊压着坐回去,而盛停泊绕去明湛旁边。 “哥们儿,过去点呗。” “......” 明湛挪了挪,看上去并不情愿,盛停泊自动忽视,从隔壁桌捞来两副碗筷,坐下。 之后,五个人谁都没有动筷。 好好一餐饭被搅和,单羽潇拍开桌下那只制止她口不择言的手。 “你又是她什么人,这么管着她?”单羽潇哼一声,冷嘲热讽道,“冷战超过叁天默认分手,某些人心里没数吗?” 盛停泊:“嘶,有你什么事?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单羽潇回呛:“又有你什么事?我们同意你坐这了?” 汤底咕噜咕噜冒着颜色浓重、气味辛辣的滚泡,热气升腾朝四周扩散,扑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很难看。 倪亦南抠着手心,她真的,真的真的非常讨厌这种场面。 隔叁差五找茬,只许州官放火,倪亦南无法理解沉迦宴的双标行为。 为什么事事都要听他? 他不也和自己的追求者纠缠不清么。 “他是我朋友。”倪亦南回答他上个问题,“我和我朋友吃饭,你受不了什么。” 沉迦宴扯唇,笑得轻蔑:“你交朋友的标准真的不——” “沉迦宴!”倪亦南冷声打断,“你不想吃就走开。”说完就去拿自己的碗。 手伸过去就被他握住,指腹摩挲她腕内凸起的血管,轻微痒。 倪亦南往回收,沉迦宴就加重力道。 倪亦南用两分力,沉迦宴就用四分。 彼此暗自较劲,弄得她腕骨周围红一块白一块。 不疼,但俩人黏黏糊糊的小动作,在安静的饭桌上尤为明显。 明明在吵架,却被这冒着热气的火锅烘托成了“打情骂俏”,叫人面色红润。 倪亦南皱眉,蠕唇轻声说疼。 力道当即消失。 沉迦宴沉默地托着她的手,用指尖轻轻挠了挠显现出的指印,倪亦南趁机逃脱。 沉迦宴瞅她一眼,没说什么,拆开一副新碗筷放她面前,拿起她的筷子,把她碗里的两片土豆夹出来,扔掉。 然后用她的碗吃饭。 “......” 幼稚。 倪亦南白他一眼,往单羽潇那边坐,自顾自吃起饭,沉迦宴也拎起漏勺在锅里捞捞找找。 倪亦南这才得空,朝明湛投去带有歉意的目光。 明湛抿唇,微微摇头。 数不清她多少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次次都为她身边那个人。 而那个人搅了这场饭局,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旁若无人。 他摇了摇头,挪开视线,并不是真的不介意。 “我想你误会了,是单羽潇要请我吃饭,你不该怪亦南的。 ” 啧,话多。 “你也知道因为你?”沉迦宴没什么好语气,“知道还不滚?” “沉迦宴!”倪亦南用膝盖撞他腿。 到底谁该走啊! 沉迦宴捞起几片土豆和滑牛肉装进她碗里,说,嗯,好好说话。 拖音拉字,没什么诚意。 倪亦南白眼他,懒得跟无赖计较。 明湛:“没事,你们吵架......的确也是因为我。” “......”这回盛停泊忍不了了,“哥们,你家卖茶叶的?” 明湛一脸纯良:“不是啊。” 盛停泊一噎:“...........” 就得用纯真打败恶势力啊,单羽潇在一旁憋笑,悄悄给明湛竖大拇指。 “听说,”沉迦宴慢悠悠抬起眼,语调没什么起伏,“你跟屈喻钦挺熟?” 明湛面色自然,摇头:“不认识。” “哦是么,他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的。”沉迦宴懒洋洋地说。 话落,边上俩姑娘歘地抬头,慌忙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明湛眉梢微跳,拿起筷子,疑惑又不可置信道:“救命之恩?我?你听错了吧。” 盛停泊闲闲补:“你前女友亲口说的。” 细碎的记忆莫名串联起来,倪亦南怔愣须臾,空白的大脑在这一刻被填满。 拍摄那天,出现在假山后面的人是叶婧菲,和她拉扯的那个男生——倪亦南仔细看向对面。 “你前女友谁啊,你还谈过恋爱?” 单羽潇颇意外,跟明湛同班两年她竟毫不知情,她可是天天混八卦论坛的人,竟然还没那俩转校生了解! 明湛模棱两可道:“没谈多久,分得不是很愉快。” 潜台词:没什么感情,分手闹得很难看,她说的话不能当真。 倪亦南并不想窥探他的隐私,但记忆带有指向性,此刻她心乱如麻,第六感极其强烈,急于确认。 于是问:“......你前女友,是叶婧菲吗?” 音落,明湛缓缓点了下头。 这一刻,类似某种凌迟。 肩胛垮下,倪亦南呆滞住。 心脏像是被人划开一个口子,气焰分秒钟漏泄,再难以支撑起她的怒火。 原来如此。 沉迦宴针对明湛的缘由,此刻,倪亦南也混淆了。 60樱花树下 经此一闹,倪亦南压根没心思吃饭。 旁边来捣乱那俩倒是吃得香,觉得菜不够后面又点了满满一桌,最后沉迦宴买单。 胃里的存粮大概只有片片蔬菜和肉片,没撑到放学,饿得前胸贴后背,课间跑去小卖部买了一袋面包。 周五没有晚自习,六点半放学。 其实倪亦南也没什么心思选照片了,可能只有回家猛猛刷两套试卷,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能激活她当下半萎靡的精神。 于是倪亦南开始在脑袋里模拟,等下临时反悔拒绝明湛的对话场景,直到放学前一刻。 但,铃声敲响的那一刹,她抬头望了眼黑板上方的挂钟,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时针指向“6”,往左偏移一点点。 她收回视线,倏然改变了主意。 - “还真是樱花树下站谁都美啊。” “谁是樱花树?” “那肯定我女神啊!” “屁咧,明明是沉迦宴!” “他俩说啥呢?” “不道啊,但叶婧菲今天卷了发还化了妆!他俩不会要去约会吧?” “沉迦宴不是跟倪亦南在谈吗?” ...... 依旧是那颗红黄渐变的枫树下,少年双手插兜,单肩挎着包往校门反方向走,被人拦停,余光里跳进一个女孩。 “迦宴,我可以约你吃晚饭吗?”女孩来到他面前,含笑捏嗓。 沉迦宴扫了眼表,漫不经心道:“不是约的八点半。” “我们可以一起吃餐晚饭,然后再去影院呀。” 沉迦宴瞅她一眼,抬步:“我还有事。” 看他往行政楼方向,以为他有要紧事,叶婧菲小跑着追上去。 少女的悸动是最难掩的心事,沁透在眼角眉梢,展露在扬起的唇角与清甜的嗓音里。 “那八点半......你会准时到的,对吧?” 眼中满怀期待,期待那人上下唇一碰,温柔地承诺她。 “会。” 叶婧菲漾开笑眼,沉迦宴拉上耳机,“别跟着我。” - 办公室很安静,照片p得飞快,倪亦南指一处,明湛p一处,技术熟谙又精准,还能跟她闲聊。 “其实这个摄影师挺会拍的,但听小助理说他被开了。” 电脑桌前摆着两张转椅,紧挨着,倪亦南坐在左边,紧盯屏幕。 她注意力不在此,对那个摄影师也没什么好印象,答得就很随意。 “啊...为什么?” “说是职业素养有问题,被人举报了。” “噢。”倪亦南没有多想。 如明湛所说,顶着这张脸的确很难拍到崩图,其实需要p的照片很少,几乎是倪亦南鸡蛋里挑骨头的结果。 已经过完一遍自己的照片,她盯着另一个文件夹,眸光飘动,指尖抠着键盘旁边的小香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口袋里手机震动,分去心神,她点开。 巧了,想什么来什么。 单羽潇:【不知道沉迦宴从哪听到你放学跟明湛走了,选照片去了,连堵带逼地非要问我你在哪。】 单羽潇:【然后我一怒之下质问他跟叶婧菲看电影的事,他知道你知道了。】 单羽潇:【我看见他回学校了,你注意点。】 “......” 倪亦南执握手机,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门敞着,光线乍泄,夕阳斜斜射入,扬起空气中渺小的尘埃,漂浮着,落不下。 时间尚早,倪亦南放下手机,问明湛:“你,急着回家吗?” 明湛摇头:“我今晚很空。” 倪亦南抿唇,指尖点了点电脑屏幕上,命名不属于她的另一个文件夹:“我想看看这个,可以吗?” 明湛定睛,面色无波,自然地应:“可以啊。” 照片当即铺满显示屏。 打得规整的领带,压褶锋利的领口,干净清爽的白衬衣,以及少年感溢出屏幕的校服。 倪亦南不禁暗自感叹,这种一板一眼让人阳痿的公式照,就算是沉迦宴这种整天用鼻孔看人的大混蛋来拍,那混不吝的气势也能被压下去几分。 还是坏,但相比他平时那盛气凌人的姿态,这可真是谦卑恭俭得不止一星半点。 照片一张一张往后,间隔停留拉得无比长,目光犹如胶黏,拉扯蜜丝。 末了,倪亦南问可不可以发她网盘,觉得还挺有纪念意义的:“还有沉迦宴的可以一起发给我吗,麻烦你了。” 明湛答应得很爽快,边操作,边不经意问起:“发你微信?你收得到吗。” “收得到呀。”倪亦南拿起手机,随着一声震动,网盘迅速传了过来。 “还以为你拉黑我了呢。” “怎么会。”倪亦南点开和他的聊天框,打开网盘保存,“拉黑你你的消息就不过来了。” 椅子扶手抵着扶手,一人占据半边屏,两人凑得很近,聊天记录便这样敞开在明湛眼皮子底下。 保存成功,退出界面时,她指尖往上带了一下,聊天记录顺势往上拖拉几排。 两人不常聊天,成为同桌前不常,成为同桌后,仅有的交流也只限于学习。 时间很快跳转至上次月考,指尖左滑,退出聊天框,明湛挑了下眉。 “那晚我给你发的消息原来你没收到啊,我说怎么不回呢。”他挠挠眉毛,面露一抹尴尬且表浅的笑意。 倪亦南一头雾水,低头戳手机:“啥消息,我没回吗?” 界面回到聊天框,于是明湛收回余光,摆摆手,关掉电脑,取出u盘:“害,没事。” “?” 倪亦南更懵,完全不记有什么信息。 他越这样轻描淡写,倪亦南越想要弄明白,明湛作罢,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聊天记录往上翻,定在月考那晚。 倪亦南脑袋凑过去点。 【你应该到家了吧?】 【今天真抱歉,家里突然有事。】 【作弊的事你别焦虑,我会帮你查清的。】 而她手机里,是完全没有这段的。 她愣了神。 那晚她喝多了,和沉迦宴......那个之后就完全失去意识,第二天有翻到很多未读,但的确没看到他的。 中间她只和沉迦宴在一起,并且沉迦宴那晚给她转了钱,动了她的手机。 “其实也没啥,不过听姜薇说那晚沉迦宴也去了,你和他——” 话音一滞。 ......她和他? 倪亦南疑惑抬头,不解地顺着明湛的目光看去。 通明亮堂的视线中,沉沉压进一台黑色显示屏,两颗重迭的脑袋旁边,右下角挤入一道小小人影。 人影逐步膨大,悄无声息,却迅速又逼急,直至屏幕再容纳不下。 61负罪感 繁茂盎然的树干与寥寥可数的人影如走马灯在面前闪过,或许也停留过二至叁秒,但每当步子慢下来时,腕间的桎梏便如锁铐令倪亦南痛到无心开小差。 但她还是忍不住猜测。 现已过七点半,他要穿着校服去赴约吗?不会。 他会收拾打扮,洗个澡抓个发型换身昂贵熨帖的衣服——他最不缺奢侈品,最好再喷两下香水,再赶去影院。 时间紧急,所以没有多余的争执。 所以在她透过黑掉的电脑显示屏发现他的身影而回头时,他一反常态地什么也没说,只拽起她往家的方向走。 时间真的很紧迫。 他是这么计划的吧? 倪亦南望着他平直的肩膀,以及青筋暴起的小臂,一言不发。 俩人都犟着一口气,默认谁先开口等于谁先低头。 街景很快变成小区里的一草一木。 抵达家门口时,倪亦南无波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像是再无法忍受,烦躁地甩开桎梏,摸出钥匙,自顾自开门往里进。 门就关上,沉迦宴伸脚别了一下,成功挤进来。 书包扔在玄关的小板凳上,沉迦宴将她逼去鞋柜和门的夹角,直至她背脊完全贴于墙面,局促地缩起肩膀。 “天天跟他黏在一起,是你想要的么?” 这段时间,倪亦南和沉迦宴“偶遇”的每一次,明湛都在她身边。 像个狗皮膏药,阴魂不散。 从沉迦宴的视角看,的确,他们才分开——不对,他们才冷战几天,她就可以做到毫无隔阂,毫无避讳地站去另一个人旁边。 即便他们冷战就是因为那个人。 即便他无比鄙屑、厌恶那个人。 倪亦南很擅长做“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这样苍白的解释,沉迦宴之前没耐心听,现在忽然很想听。 然而倪亦南只是淡淡地垂下眼帘,两片唇瓣摆放的位置都未有一丝挪移。 “怎么,话都懒得跟我讲?” 虎口抵住下巴往上抬,她瓷白的小脸很快染上不均匀的红,红白相间,不过那与害羞无关。 沉迦宴也不会这样想,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力气太大了。 他应该松开手,可她沉默顽抗的模样,令他对比起她和别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门口是一个优秀的观景台,那里明亮宽敞,能将办公室内的场景叁百六十度尽收眼底。 明湛的胳膊支在她椅子的扶手上,挡去她半边身体,他们的脑袋近似交迭,很亲昵,未留半丝空隙。 背对着,沉迦宴不知道她当时的神情,严肃还是嬉笑,脸是否也像现在这样红。 ——明湛没有掐她,或许能和害羞扯上关系。 沉迦宴比倪亦南高出一个脑袋还多,凑近时笼下的黑影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犹如一座险峻的山岭,而她只是一个体力不支的登山者。 山要倾倒,她束手无策。 但预料中的压迫感没有来袭,山没有压向她,山没有坍塌。 沉迦宴松开手。 倪亦南顺势推了他一下,为自己夺回空间,抬手揉按有些发僵的下颌。 “至少他不会像这样,总弄疼我。” 房子本就小,玄关更是逼仄,墙壁与鞋柜间堪堪容下两人,沉迦宴索性往后一倒,靠去墙壁。 即便如此,他一抬手,依旧轻松能揽上她的腰。 但他没有。 和她唯一接触,大概就是地面上两只相抵的鞋尖,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但很快,对方缩回了脚。 沉迦宴看她换好鞋,俯身在拿他腿边小板凳上的书包,他这才拉住她,将她揽过来:“你觉得他比我好吗。” “因为他带你选照片,因为你觉得他有分寸。” 提起这事,倪亦南就来气:“你那晚是不是翻了我手机?” “怎么,现在觉得他至少不会翻你手机。” 以为他会狡辩,会心虚,会找借口,会顾左右而言他......通通没有。 他口吻轻蔑,全然没有犯错后的歉意或悔意,好像错对由他主宰,而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沉迦宴身上无比吸引倪亦南,令倪亦南着迷的特质——高慢又无拘无束,此刻也最讨厌。 倪亦南轻吸气,将怒火百分百化为力量,攥拳砸向他胸口。 沉迦宴身形微颤,不躲也不阻拦,受着,说:“是,我还删了一些让我很不爽的东西。” 他很不爽吗。 倪亦南才不爽,胸膛起伏,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明湛,沉迦宴,你敢说实话吗?” “因为你为了他,站去我的对立面。”沉迦宴几乎是秒答。 闻言,倪亦南闭了闭眼,再睁眼,瞳孔中流露出的情绪有厌倦也有失望。 懒得再纠缠,在他开口之前,她打开门:“你今晚不是还有事吗,你走吧。” 门刚开一条缝,就被沉迦宴关上。 “就这么烦我。” 他咬音很重。 倪亦南不言,又去开门,只差把不想看见他写在脸上。 这次,手刚搭上门把手,就被拉回来。 “你知道我现在应该在去影院的路上,”沉迦宴把她翻过去,反剪她双手,动作带着火,却温着声,不疾不徐地说,“倪亦南,你故意跟去他选照片的,是不是。” 倪亦南额头抵着门,先是听见拆塑料包装的声音,然后闻到淡淡的酒精味,酒精的湿凉覆在指尖,触碰在敏感的腰间,最后沿着裤腰摸下去...... 倪亦南有些腿软,因为他刻意的抚摸,身体不受控地战栗起来。 他柔声问她,末尾“是不是”叁个字却充满要挟威逼的味道,仿佛在用这种方式逼她服软。 ——如果答案不是单字,那么,她今晚会“死”得很难看。 倪亦南启唇,去刺痛他的耳朵,随之而来的是她下体的刺痛。 两人仿佛签定共感条约,欢愉不一定并行,痛楚必定同步。 异物陡然入侵,体内干涩又刺痛,她夹着腿,咽了咽喉咙,继续说:“他很好,比你好嗯...我喜欢,和他一起......” 发烫的阴阜被微凉的掌心覆盖,渐渐有咕咕水声交融于紧涩的空气中,倪亦南乌黑的瞳仁不断收缩,身体一空陡然泛起一阵空虚,她得以喘了口气,下一秒便汁液四溅地被塞满。 不仅限于“塞”这个字。 两只修长的手指时而绷直,直进直出,时而弯曲,搅弄肉壁,倪亦南扶着半身高的鞋柜,指尖发白。 她需要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吸入氧气,才能完整地说下去。 “你和叶婧菲......也好,很好,省了我的负罪感......” 体内绷直的手指倏然屈起,抠过内壁,猛地往花芯顶去,倪亦南尖叫一声,哆嗦着腿软下去,几乎要扶不住。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震动,不合时宜地打断这场搏斗。 沉迦宴抱着她,没管。 但很明显,致电者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手机在口袋震了一会,自己就停下来,倪亦南小声哼唧着,眼前微微闪白光。 没过半分钟,震动再次扰断。 这次,沉迦宴选择接起。 腰间的手臂消失,身体大半支撑随之落空,猛地一坠,重重坐在他掌心,将指根完全吃了进去。 “嗯啊......” 搅弄停止,沉迦宴不再抱她,手机放去她面前。 “要不要我接。” 倪亦南肩胛微微抖颤,这才慢慢站直,扫了眼备注,轻飘飘道:“再不走就迟到了。” 音落,听见沉迦宴吸了口气,声线低冷,压在脑后。 “你知道她打来要说什么。” “我可以拒绝。” 倪亦南咬着唇,半晌才转过身:“......不需要,也与我无关。” 沉迦宴整个人沉了下去。 审视她的双眸,似乎想从她眼里找到一点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蛛丝马迹。 然而她眼底清白,眼神坚韧,好像没有比现在更果决,更理智的时刻了。 62不愿你难过 屋内恢复平静,唯有一颗腾腾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倪亦南,其实那样的对话不亚于分手。 不亚于,撮合他和他的追求者。 倪亦南缓缓蹲下,膝盖抵在胸口,压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却涌上一丝痛。 听上去似乎很荒谬,撮合自己男朋友和男朋友的追求者,以此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事实上,她并未背负什么罪行,更别提减轻。她如此坦荡,却在说完这番违心话后,深感自己罪恶不轻。 她的确不善于开口,像一只懦弱的刺猬,遇到一点芝麻大小的问题便蜷缩起来,用尖锐锋利的棘刺刺痛身边的人。 她气他永远居高临下,气他话语总带有质问,气他双标,气他态度差,气他脾气冲...... 她生气他这样。 更气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腿软,也能战栗。 太没用。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但今天,她想说的话,全部被打乱了。 怒火积深之后,说了一些违心的、堪比枪林弹雨的文字,射向彼此的胸膛,溢出血液,染红眼眶。 鼻子酸酸的,倪亦南摸了摸脸颊,干燥的。 她吸吸鼻子,揉了揉发麻的腿,在小板凳上坐了会,肚子咕咕叫,才扶着墙缓缓站起。 抱着书包瘫去沙发里,打开外卖软件,心不在焉地划上划下,饿,但没什么食欲,就随便点了碗泡蛋苕粉。 付完款,她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在沉迦宴家吃的也是泡蛋苕粉,不过不是同一家。 莫名的,眼眶又开始胀酸,大抵是用眼过度,倪亦南退出花里胡哨的外卖软件,想先去卫生间清洗下体,换条干净内裤。 门在这时忽然被敲响。 倪亦南深吸一口气,拖起疲惫的身体去开门,还因为起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昏倒。 扶着墙,还没看清那人模样,那人身上的气味率先占据她的感官。 熟悉的,混着罂粟的。 她被吻住。 他反手带上门,吻得她不断后退,撞开门口的矮脚凳,踉踉跄跄跌进沙发里。 沙发不知是二手还是叁手,耐磨皮革四分五裂,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沙发垫单,又旧又硬,摔得尾椎一麻。 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别的。 倪亦南一手推他,一手揉着后腰,眼看他把什么东西扔去茶几,附身压下来。 “......滚开!” 倪亦南踹上来,沉迦宴一把抓住她脚踝,眼睛直直盯着她:“怎么,不能亲吗。” 他手肘一拽,倪亦南整个人被拖过去,腿悬在空中,踹也踹不到,抽也抽不回。 挣扎到气喘吁吁,他却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地撑在上方,像在观赏宠物的叛逆期。 宠物身小力微,翻不出什么花更逃不出五指山,所以慷慨地陪它玩一玩幼稚的追猎游戏,待它力竭,摸摸它的脑袋夸它一句good girl,就知它会摇着尾巴蹭来脚边。 名为情绪的胡同向来没有分叉路,若一条路走到黑势必撞得头破血流,原路折返或许能及时止损。 倪亦南深谙这个道理,却在此刻,在他身下,变得蠢笨又执拗。 与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有关,倪亦南倾诉欲很低,几近于无,于是她消化负面情绪的方式便是独处。 她需要一个安静且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手上无止境地去做一些事,或许在冲浪,或许在刷题,或许在翻书...... 但无论她在做什么,脑子里一定在走神刚刚的事,一遍一遍复盘,一遍一遍拆析,连细枝末节都抠出来反复晾晒,然后洗脑般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算什么”“比这难过的事多了去了”...... 倪亦南大多时刻是这么做的,时而有用,时而消化不良。 此时,她的状态明显偏向于后者。 大脑防御机制似乎失了效,回想起他这些天明里暗里、言行举止一直在欺负她。 肉体上,精神上,强势又不讲理。 而现在他还要轻描淡写掠过她所求的,将她压在身下,用性爱抹平硝烟。 把她当什么呢? 倪亦南厌恶自己被长辈唤作懂事的乖孩子,厌恶沉迦宴把她当做摸摸脑袋就会蹭上去的good girl。 即便沉迦宴只是棘手地在想,在事情办成之前,该怎么让他的宝贝消气。 她无从得知,也不会相信。 情绪破盾般爆裂开,神经末梢都在发烫,倪亦南困囚在胡同尽头,眼眶终于盛不下,热泪滚落。 不想两人吵架时,被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那好像示弱,像低头。 于是偏开脸。 却意外看清,茶几上倒着一盒套。 为什么这种时刻他还能想到性? 为什么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性? 她是他的什么呢。 肩膀抖颤,情绪突破防线有些不能自已,眨个眼的功夫,垫单晕湿一大片。 “别哭。” 静寂的夜里唯有她难过而压抑的啜泣,沉迦宴放归她小腿自由,抚摸眼角的泪痕,压下去亲吻她。 他说,“对不起宝宝,是我错了。” 理应是温柔带着安抚的吻,但对此时的沉迦宴来说,有些难做到。 他的感情同样汹涌,较她更为复杂的。 撬开她轻抿的唇瓣,他吻得很用力,侵占她的全部心神。 要她这一刻,神经、身体、心脏都只属于他,只有他,一个人。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要去。” “我们冷战这么多天,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有我没我对你来说......似乎没差。” “我会难过。” “所以你为什么答应?”倪亦南抽抽噎噎地质问他,“为了看我也难过吗?” “你会吗。” 沉迦宴撑起来,一向肃冷的眼底,浮现几分迫切与期待。 倪亦南闭上眼。 泪珠滑落,浸湿鬓角。 目光由她薄红的眼皮辗转去湿润的下巴,沉迦宴喉结滚了滚,说:“我不愿你难过,但总适得其反。” 他又说了一次,嗓音暗哑:“对不起啊,宝宝。” 如果说第一次道歉是看她哭后,手足无措下的下意识行为,那么这一次,更像是自省过后,发自内心的认错、后悔。 “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她去做。”沉迦宴说。 倪亦南重新望向他:“......什么事?” 沉迦宴伸手去拿套,将她抱起来往卫生间走,褪去身上的衣物,打开淋浴,倪亦南赤裸着被按在墙上,背靠着冰凉的瓷砖。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手指重新探进来,倪亦南瑟缩着很快来了感觉,于是他一手提抱起她的腰,一手勾着她腿弯,用更为粗壮的硬物将她填满。 “嗯......” 好撑...... 脑袋抵在他锁骨上,倪亦南咬紧唇,弓着背脊发抖,而沉迦宴将她捞起来,盯着她鲜红的唇瓣,目光如炬。 倪亦南警觉地偏头,吻落在下颌。 “你先说,什么事......” 地砖湿滑,她单脚踉跄了一下,手忙脚乱扶在他腹肌上,堪堪站稳。 心脏像是被猛地扯了一下,软软的,胀胀的,沉迦宴掐着她的细腰,嗓音又低又哑,倪亦南被他没有缓冲的顶弄抽空思绪。 过了好几秒,才听见他说。 “明天你就知道了。” 63真心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多久,沉迦宴就原形毕露,像老虎像狐狸,凶猛又狡猾,压着倪亦南在家中各个暗窄的角落做了个昏天地暗。 他说她真的很不乖,得受点惩罚。 而他口中的惩罚,就是先安抚她的情绪,再翻旧账,最后把她操哭,操到她肯服软。 说你比他好。 说我不喜欢你和叶婧菲在一起。 说我不想你走。 说我只喜欢你。 ...... 电影开场后,电话响过叁次。 最后一次,电影已经散场一个多小时。 倪亦南筋疲力尽,浑身赤裸躺在沙发上,双腿屈起压在两侧,沉迦宴跪坐在她身前,牵着她的手借力。 两人的结合部始终缠连在一起,糊满了白色的水沫。 粗重的呼吸与娇吟在客厅暧昧缠绵,啪啪啪啪,混着不时的舌吻发出的吮啧声。 整个屋内,淫靡至极。 与此同时,应景的是,手机也在激烈擂鼓,致电每次都如及时雨,不知是想打断还是加入。 沉迦宴扫了眼,拿去她耳边:“要不要我接。” 好舒服...... 倪亦南阖着眼,身体被撞得忽上忽下,纤细的腰肢不断拱起又塌陷,电流从小腹扩散四肢百骸,酥酥麻麻,叫她骨头都发颤,嘴里无意识喊他名字。 “嗯慢,慢点......沉迦宴唔......” 沉迦宴俯身,吮了下她的唇作回应,然后咬了她一口。 突兀的痛令她睁开眼,身下也慢下来,听见他复问:“要不要我接。” 手机平放在耳边,视角过于逼仄,很难看清屏幕上略畸变的字,倪亦南稍稍抬头,瞥了个笔画框架。 ......啊,是叶婧菲。 目光挪去身上的男孩,他盯着她,眼角眉梢覆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倪亦南眨眨眼。 这个时候,问她这种问题...... 倪亦南知道他想听什么:“你接啊。” 沉迦宴直起上半身,回到先开始的姿势,音色冷冽几分:“我会开免提。”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从倪亦南的角度看,他变得有些居高临下,遥远难触碰。 倪亦南索性闭上眼。 沉迦宴笑了一下,将她膝盖往上压到贴着胸口,掌心由臀肉沿着大腿根摸上去,双手掐上她的腰,提臀猛冲起来。 “啊......别,呜呜太深了......不要......” “什么?” “不要接......” “为什么?” 眼里溢出生理性泪水,倪亦南摸了摸眼角,咬着唇不答。 “怎么总是变成小哑巴,嗯?” 沉迦宴用力往前一顶,“说话。” 他勾着唇角望她,眼皮浅薄,眼尾微撩,模样有些痞气,也有些...勾人。 倪亦南盯着他的脸,几乎走神。 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分贝小到被撞击声淹没,蚊子都听不见。 沉迦宴一只手往上,拇指揉开她的嘴唇,柔软似果冻。 调侃道:“大点声,小哑巴。” 好讨厌...... 倪亦南张嘴,一口咬住那根招人烦的手指,舌尖勾撩,牙齿深陷皮肉才松口。 沉迦宴却没有将手抽回,连句疼都没喊,反而...... 凝视她的眸光变深,眼底仿佛拘囚着一只噬人魂魄的猛兽。 而现在,制衡猛兽的锁链被解开了。 可他并没有下一个动作,只哄她:“宝宝,再说一遍。” 倪亦南犹疑,心颤,轻声说:“我不喜欢,我——”心跳好快,她咽了咽唾液,“我会吃醋......” 说完,飞快瞄了眼沉迦宴,看见他眸光松了一下。 “这句是真心的吗?” 还是迫于淫威? 迫于淫威倒好了,至少能给自己找借口,理所应当地说出她平时难以启齿的,羞于言表的,类似于“调情”或“撒娇”的情话。 发自内心么......她顿感有些别扭,喉间不自然地溢出一声,极容易与呻吟混淆。 沉迦宴笑了笑,没有再逼她。 低头在她膝盖和大腿内侧亲了亲,手指撬开她的唇。 “唔——” 闭合的唇瓣被撑起,他粗粝的指腹探进来,抵住下意识上翘的小舌,另一手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小舌被压住,倪亦南无法吞咽,口津溢出嘴角缝隙,淅淅沥沥往外淌,好狼狈。 脑袋开始幻想自己流口水的样子,倪亦南有点接受无能。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糟糕,只好用嘴唇包裹住他的手指,用力滚喉,却意外将手指含得更加深入,几乎抵上喉咙。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与此同时,手指微微抽出一点,勾缠小舌在她湿润的口腔内壁搅弄起来。 “迦宴,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可以解释的,你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对面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停顿,轻声细气地开口,无一不透露着被动者的卑微。 而电话这边,沉迦宴一手搅她的舌,一手拿着手机,身下缓缓挺动,口吻中透着一丝不近人情:“你知道我要什么。” 那头卡顿住,漫无止境般的电波声之后:“......我答应你,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或许。”沉迦宴应得轻描淡写。 倪亦南身体猛地一紧,夹得沉迦宴闷喘一声,额间冒汗。 如媚丝般的眼神中浸入嗔怒,仿佛在问“你认真的,你还要给她机会?”。 叶婧菲仍在试探,可沉迦宴已经没了耐心,扔了手机,专心侍弄起这上下两张嘴。 有几次弄得太深了,倪亦南没忍住咳出声,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一顿,吓得连忙噤声,拉着他的手摇头。 她小脸涨红,樱唇被塞满,皱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直勾勾盯着他。 沉迦宴呼吸滞了一瞬。 一团火沿着小腹烧去,太阳穴突突狂跳,他深吸一口气,掐掉电话,抱她翻了个面,俩人前后交迭跪坐在沙发上。 抽来一张毛毯垫在她膝下,掰过她的脑袋跟她接吻。 同时从后面进入,按压她平坦的小腹,展开一轮更为激烈的情欲追逐。 64再不放手 今晚沉迦宴做得很疯,一直到后半夜,一盒套没剩几个,才将软烂如泥的倪亦南从沙发上捞起,说抱她去洗澡,睡觉。 结果,在卫生间,又来了一次。 对他,倪亦南已然失去信任,却也是真的没有力气,只能任他抱回房间,一起窝进她的小床。 而沉迦宴好像精力无限,抱着她,埋在她颈窝亲了亲。 亲着亲着就咬住了她的唇,手往她睡裙里钻。 睡裙是沉迦宴给她穿的,里面真空,倪亦南一秒从梦乡返航,迷迷糊糊从他怀中滚开。 “......不要,我真的好累了。” 沉迦宴把人捞回来:“你不用动。” “......” 倪亦南埋进被子,闷闷说:“会弄脏床单......不要。” 最后,她几乎是用意念撑着,提醒:“迦宴,要是有劲就把客厅收拾一下吧......天亮妈妈就下班了......你得走,不能被发现......” 闭着眼,含混呢喃犹如梦呓。 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香气,沉迦宴心脏莫名柔软,手指梳理她长长的发,说好。 于是倪亦南往他怀里缩了缩,脸埋在他胸口,唇瓣擦蹭,若即若离。 “倪亦南。” “嗯......?” “冬天快到了。” 沉迦宴摸向她纤细却空荡荡的手腕,“不要摘了,我想牵你手时能感受到它的重量。” “......” 怀抱中的呼吸渐渐平稳、轻柔,让人贪婪得想抓住这一刻温馨。 再不放手。 - 走之前,沉迦宴很听话,把俩人待过的地方全部清理了一遍。 垃圾打包带下楼,拎起她放在鞋柜上的钥匙,掀起沙发垫单带去402洗烘干净,回来铺好。 大少爷哪干过这种活,头一次,干起来还挺像回事,挺利索。 回到402已经早上七点,被吵醒的沉渺渺正在低头喝水,伸了个懒腰踱步来找他,沉迦宴撸了撸狗头,去冲澡。 天色大亮,没什么困意。 拎起狗绳,带沉渺渺出去玩。 周末大清早,街上没什么人,老头老太居多,尤其是菜市场那条路,沉迦宴牵着狗往那条街走,顺路在宠物友好咖啡厅点了杯冰美式和叁明治。 叁明治味道堪称灾难级,他只咬了一口,走时外带了杯拿铁,还去隔壁奶茶店给渺渺买了一支迷你甜筒。 抬头,前不远路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着一件浅蓝色修身衬衣,一条黑色九寸西裤,左手拎着一袋沉甸甸的砂糖橘和一个哈密瓜,右手拎着菜和肉。 女人与他同路,过马路时被贴边骑过的电动车抢了一下,车头撞飞手提袋,哗地一声砂糖橘撒了一地。 女人明显愣了一刹,电动车还未走远,她当即回头大骂:“赶着去投胎啊你,不知道车让人啊!” 电动车主回头瞅了一眼,见状,把手一拧,溜没了影。 女人骂骂咧咧地把马路中央的橘子捡回来,面容带着疲惫的怨气,捡着捡着发现......怎么旁边还有双手在捡? 连这也要抢?上辈子没吃过橘子? 脏话就从喉管飚到牙关。 抬头,却生生咽了回去:“诶?是你呀,小帅哥。” “周末怎么起这——”说着,温希便看见他旁边正在咬橘子的狗,“遛狗啊,它能吃这个吗?” 沉迦宴拽了一下狗绳,拎着水果站起来:“阿姨,我拎吧,挺沉的。” 温希于是收回手。 一路上温希挑着话题,无非是问家庭问父母问学习之类。 青春期的小男生都劲劲的,装酷耍面子。面对沉迦宴,温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凌恪。 想起第一次见到凌恪,那时凌恪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寡言沉稳得很。 温希很喜欢沉迦宴。 于是问他有没有吃早饭,邀请他,说她下的番茄鸡蛋面汤汁浓郁,是一等一美味。 - 倪亦南蜷在小床中央,身边早已空荡荡,飘着一股独属清晨的冷空气。 可能是听到门口有聊天声,沉睡的意识迷迷糊糊有要苏醒的趋势,但架不住身体太过疲倦,很快又沉沉睡过去。 再睁开眼,也才八点出头,闭眼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摸来手机,解锁,消息顿时轰炸般入侵。 倪亦南目瞪口呆,脑神经都清醒不少。 粗略扫了眼,似乎都为同一件事,她揉揉眼,翻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搁在枕头上,两手捧着手机,点开徐珩之的头像。 【姐们,沉冤昭雪,证据来了!】 徐珩之转来一条论坛链接。 【为了感激你之前的投喂,我替你查了这篇匿名贴的作者。】 一封长长的,融合了道歉的澄清帖,挂在论坛置顶。 帖子划到末尾,倪亦南大为震撼。 总得来说就是,明湛通过叶婧菲认识了屈喻钦,买通屈喻钦陷害倪亦南。 倪亦南一头雾水,了解事情经过,却完全不明前因后果。 没头没尾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手指在键盘上游移。 倪亦南:【谁?】 徐珩之回得很快:【女神你终于醒了!/搓手搓手】 在他回消息的空档,倪亦南忽然想起沉迦宴昨晚说的“你明天就知道了”。 是他吗? 徐珩之:【这人就是。】 徐珩之:【叶!婧!菲!】 徐珩之:【够炸裂够惊吓不!】 “......” 倪亦南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沉迦宴,她毫不怀疑,他比当事人还要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便点开跟沉迦宴的聊天框,斟酌词句打出自己的疑问,正要发送,竟听到沉迦宴的声音。 幻听吗,可好像就在门外。 她收起手机,爬起来,踮着脚尖蹭到门口,耳朵贴去门缝。 “谢谢阿姨,很好吃。” “合你胃口就好,有空欢迎常来阿姨家吃饭,也近,阿姨做的家常菜比酒店大厨还好吃。” “好。” “这个泡菜新买的,我才开封的,你配面条吃一口,尝尝。” 不是幻听啊! 怎么回事!!! 他是昨晚没走,还是走了又回来了? 不会在家门口被逮住了吧? 不是让他早点溜的吗! 思及此,什么真相澄清都抛去脑后,倪亦南删除输入框的内容,火速敲下几个问号发过去。 可能在专心吃面,陪温希聊天吧。 漫长的两分钟过去,沉迦宴悠悠扣来仨字:【早上好。】 倪亦南:【?】 倪亦南:【一点都不好!】 倪亦南:【你没有被我妈逮到吧?】 又两分钟,沉迦宴:【放心地出来。】 倪亦南:【不要。】 倪亦南:【回你自己家去!】 沉迦宴就不回了。 倪亦南躲在房间,陆续又发了几条轰他走之类的。 门外传来温希的笑声,像是相谈甚欢,而界面再无新消息,倪亦南恼火地“啧”了声。 好烦,这混蛋又在憋什么坏招啊! 只好换衣服出门。 下面有点肿,走路摩擦到有些涩涩发痛,裤子是穿不了了,倪亦南从衣柜翻出件白色吊带长裙,外面套了件薄针织。 她搓了搓脸,梳好炸毛的长发,余光瞥见放置书桌角落最里侧的灰棕色首饰盒。 听见他的声音,昨晚那些话仿佛就在耳边。 65装腔 “......和我儿子特别像,都高高壮壮,长得也帅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欢喜得很。” 倪亦南一开门就听到这句。 餐桌空荡荡,视线往右。 温希从冰箱拿出一瓶鲜牛奶往客厅去,而客厅正中央,那张板硬的沙发上,沉迦宴正襟危坐,双手接过牛奶,说谢谢阿姨。 “放一会儿再喝,太冰了。” “好。” 随着一道轻微的嘎吱声,两人的目光同时偏来。 “......” “醒了。”温希返回厨房,边催促,“赶紧去洗脸刷牙,锅里还有一碗面。” 倪亦南望向沉迦宴,眼神哀怨。 沉迦宴冲她点头:“你好。” “......” 真能装。 倪亦南收回眼神,径直走进卫生间,听见温希的嗓门在外面: “同学来家里做客,你跟人家打招呼没,说来也是巧,今天早上......”温希提了提早上遇见沉迦宴的事。 从卫生间出来,挂着一脸水珠,碎发湿漉漉挽到耳后,倪亦南走路还不那么自然,为了不引起温希的怀疑,只能放慢步调。 今天的妈妈好像格外......体贴? 先给她拿了瓶鲜奶放去餐桌,又亲自给她盛了碗面,倪亦南有些不习惯,说:“妈妈,你上了这么久班,先去睡一下吧。” 闻言,沉迦宴瞧她一眼。 起身,作势要走:“阿姨,我不打扰了。” “没事,你俩聊聊天啊,交流交流学习。”温希硬拉着沉迦宴叫他坐下。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温希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坐几分钟,嘱咐沉迦宴以后要常来,叫倪亦南吃完把锅刷了,便打着哈欠回房间。 倪亦南背对客厅坐在餐椅上,咬了两口面条,没什么心思和食欲,望见右侧走到玄关又折返回来的男孩,对他说了句“别闹,赶紧走”,就去厨房洗碗。 洗洁精刚打出泡沫,腰间就环上两只手,宽阔的胸膛熨帖上她背脊,脖子一湿。 水池里锅碗碰撞,清脆又响亮,倪亦南碗都要握不住,不禁想起昨晚某些画面。 “你......别舔......”她几乎停止呼吸。 沉迦宴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从后面和她接了个温情的早安吻,然后环着她,懒洋洋地把身体全部压在她身上。 “醒这么早,睡饱了吗。” “有点睡不着。”倪亦南吃力地撑着台面,往后拱了拱,“好重......我洗碗呢!” 沉迦宴起来点,拉着她的手在水流下冲洗干净,说:“一会上去补觉。” “不要,我在我自己家也能睡。”昨晚他就有点意犹未尽,倪亦南防备心拉满,总感觉此“补觉”非彼“补觉”。 “行。” 沉迦宴后退了一步,倪亦南眨眨眼,就伸手又去洗碗,被沉迦宴拉回来。 沉迦宴按着她的背脊往下压,使她上半身伏在台面,胳膊肘撑在台沿。 “又干嘛啊......” 膝盖抵开她并拢的双膝,撩起裙摆摸进去。 “让我舔一下。” 听到某特定字眼,倪亦南就不行了,就开始腿软,骨头软,意志软,撑着琉璃台发颤。 他哪来这么多花招的...... 可下一秒,冰凉指尖戳上来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倪亦南找回几分理智,也找回自己的声音:“别,不舒服......” 沉迦宴摸到了,慢慢撤离手指,带出些湿润,抹匀在臀峰,轻轻揉。 “有点肿了,疼不疼?” 不知为什么,明明上一秒还冰冷刺骨的手指,此刻抚在丰润的臀肉上却觉得刚刚好,臀肉拉扯着开合着,好像连带缓解了不少下体的不适感。 倪亦南没有回头,盯着靠墙摆放的一排调料瓶,舒服地轻轻喘息:“还好...嗯就走路蹭......蹭到会有——” 她猛地噤声。 手往后扬,却摸了个空。 艰难回头,刚刚还覆在她背上的少年,不知何时蹲了下去,藏身于棉白裙下。 隔着薄薄的内裤面料,用他浑身上下最柔软的部位,正在抚慰她。 “你......” 他的舌尖宛如一条饥肠辘辘的毒蛇,灵活又狡猾,搜刮探得所有蜜液,让她心惶,战栗,腿软,沉沦。 她急促喘息。 想夹腿,却将他更紧密地吃进身体里,跌跌撞撞地坐下去,几乎是坐在他脸上,压得更深。 倪亦南担心他无法呼吸,担心他盛不起她,颤颤巍巍支起胳膊想起来些。 却有一只手掌压住她的腿,往下,让她更重地坐下去。 接着,柔软的舌头抽出体内,指尖覆去涨红的小珍珠,有热气喷洒在她的敏感地带。 “没关系宝宝,放心坐。” 两秒的空隙,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递上来,过滤进耳道,竟有些失真、陌生。 来不及体味,下体立即重新被潮热的口腔覆盖住。 ...... 还是被带上了楼。 确切来说,是倪亦南没把持住。 高潮后,沉迦宴顺手把锅洗了,倪亦南去房间换了条内裤,小步回到厨房催他走,刚开口就被他吻住。 亲到腿软,沉迦宴理所应当地把她抱上了楼。 他说:“走路会疼,我抱你就不疼了。” 姿势像抱小孩,倪亦南坐在他单只手臂上,虽然他另一只手掌着她的腰,但还是缺少些安全感。 好在他步子稳健,扎实地落在每一层台阶。 倪亦南抱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圈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放松,闲闲移去他的发梢。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俯视他的侧脸,“那篇匿名帖是叶婧菲发的?” 沉迦宴“嗯”了一声。 “你这几天和她......是为了让她站出来坦白这一切?” “是。” “可你鸽了她,你怎么知道她还愿意......” “这件事主谋不是她,但也可以连带上她。她很聪明,知道怎么处理对她最有利。” “这样。” 倪亦南搭在他肩上,抠了抠他颈侧的动脉,随手挠了挠他的耳朵。 耳朵渐渐变得有些烫,但看下去,那张脸还是冷冷清清。 66想亲 门开,沉渺渺摇着螺旋尾跳上来,对着比主人还要高的倪亦南汪汪叫。 倪亦南欣喜地蹬着腿要下来。 “渺渺!”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叫得更欢,兴奋地在原地撒泼绕圈,舔她赤裸的足底,倪亦南缩起脚,无意识地在沉迦宴大腿根蹭了蹭。 沉迦宴蹙眉,腿横在狗前胸,给狗别开了,然后抱着倪亦南往卧室去。 狗可怜兮兮被落在玄关,倪亦南趴在他肩上,悄咪咪冲狗招招手,用嘴型无声地招它:“过来过来过来......” 下一秒,地板上就奏起沉渺渺的踢踏舞步。 再下一秒,啪! 一声闷响。 叁秒之后,屁股翻起一层钝痛,又麻又烧。 倪亦南一羞,差点给自己折腾下去,手忙脚乱地抱紧他脑袋。 “你干嘛打我!” 狗皮,她比狗还皮。 掌心覆上她挨打的那一处,揉开,沉迦宴悠着声:“别撞了头。” 倪亦南噘嘴,伏在他肩头。 沉渺渺是绝对不被允许进到卧室的,它会自己跳上床。 沉迦宴带上房门,掀开被子,将倪亦南放进床褥。 “睡吧。” 他的床要硬一点,但被褥铺得很绵软,真丝被套丝滑得像坠入云层中,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会有的味道,铺天盖地。 甜涩的葡萄柚混着清清幽幽的柑橘气息,少了体温的炙烤,糅进一些冷空气,莫名沁人心脾。 嗅着嗅着,也真有点要回笼觉的感觉了,但看他要走,倪亦南坐起来。 “你不睡吗?” 还以为拉她上来是要她陪他睡觉,现在看来,难道真的只是想让她补觉? 特意来他家补觉? 还不让她跟狗玩? “想我陪你吗。”他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倪亦南抿抿唇,话语几番辗转,她说:“其实我还没问完。” 沉迦宴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为什么要陷害我?”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喜欢你。” “哈?” 这是什么逻辑? 因为喜欢,所以要毁掉? 起初,明湛找到叶婧菲时,叶婧菲觉得有些不道德拒绝了,明湛便拿和沉迦宴一起拍宣传照的机会诱惑她。 若倪亦南作弊被刷,那上位的自然而然成了最有经验也表现颇佳的叶婧菲。 叶婧菲回去想了两天。 她跟屈喻钦同班,之前拍宣传照有过接触,屈喻钦性格孤僻,她应该是他接触最多的女同学了。 叶婧菲透露,屈喻钦和他妈妈相依为命,他妈不幸得了白血病,前前后后欠了一屁股债,连骨髓移植手术也一拖再拖。 明湛家里么,有点小钱,付清屈喻钦家的债务,那就是洒洒水。 将倪亦南卷入作弊风波,卷入人人唾骂、鄙夷的沼泽境地,明湛如清风明月停留在她身边,坚定不移地选择相信她。 陪伴她,为她查明真相,接着,按照约定屈喻钦适时自首,水落石出。 倪亦南或许会感动。 会吗? ...... 难怪沉迦宴那么讨厌明湛,难怪连盛停泊这种见谁都笑嘻的人,见到明湛也难掩嫌恶。 倪亦南只觉大为震撼。 一是震撼于明湛的演技,二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为逻辑。 追女孩的方式千千万万种,走心的不走心的,烧金的不烧金的,他偏偏选了让她受伤害的方式。 真的喜欢她吗。 为什么感觉更恨她。 况且事后,除了第一天她从办公室出来,两人打过一次照面,他说了一些“好听”的话语,后面他也并未有过什么实际行动。 倪亦南摇摇头,无比费解。 须臾,立在床边的身影动了动。 倪亦南看过去,只见沉迦宴捞起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要走。 倪亦南说:“那你早就知道是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下......” 害得她傻傻将明湛当做好人,还因为他,又吵架又冷战。 这分明是他全责,都怪他,倪亦南暗自控诉。 没想到沉迦宴发起言,那也是振振有词。 “我说他两句,你就叁天不跟我讲话,好同桌么。我要说了更难听的,又拿不出证据,怕你为他跟我大打出手。” “......” 倪亦南一噎,眼睛下方漾起红晕。 那好像在提醒她,她过去那些自以为正义的行为有多傻气。 倪亦南掖掖被子,嘟囔:“才不会大打出手......顶多分手......” 沉迦宴撩唇,手背蹭了蹭她的脸:“扇我可以,分手就算了。” 他的手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她紧了紧鼻息,他早已拿开。 “别想了,睡吧。” 沉迦宴拍了拍她的发顶,叼着烟转身。 倪亦南拉住他。 “你可以不抽烟吗?” 她跪坐在床沿,抬头,离他还是太远,干脆面对他跪起来,声音很轻。 沉迦宴抬眉,面露疑惑。 床铺柔软丝滑,倪亦南跪得东倒西歪,牵他的手往上,勾住他的脖颈,另一手拿掉他嘴里没点燃的卷烟。 她看见沉迦宴挑了下眉,一侧嘴角微微勾起。 心里当即奏起退堂鼓。 她有些害羞,有些不自信,但...... 也是真的很想。 直视他的眼睛会让她丧失勇气,所以目光下移,定格在他干燥而柔软的唇角。 “因为......”倪亦南勾着他的脖颈往下,将自己送上去,“我有点想亲你。” 67再来 吮他唇瓣的方式略显青涩,其实已经亲过很多次,倪亦南也回应过他多次。 但主动展开一个吻。 这是第一次。 以为自己的吻技已经相当成熟,能娴熟到像他平常吻她那样,将他吻到头脑发昏发涨。 但,她误会了。 唇瓣覆上去,很轻柔地吮了下他的下唇,他没有回应。 倪亦南掌心出了些汗,攥起拳,抱他脖子的手臂收紧,缓缓伸出舌尖想描摹他的唇形,没收住牙不小心在他下唇磕了一下,然后...... 然后。 沉迦宴笑了。 很轻很轻,微乎其微。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 他什么意思? 一股无地自容的窘迫感顿时填塞满全身,本就迟疑没底的倪亦南此刻脸颊烧热爆红,整个人都定住。 听见他似是鼻腔里发出的一声气音,或许来自胸腔。 分不清。 是在嘲笑她吻技差吗,还是觉得她的行为很可笑。 觉得她主动的样子很蠢吗,可是不是他说希望她可以主动亲他,黏他吗。 倪亦南只是怔了一下,但那一秒,万千思绪从脑海中呼啸而过,留下一些羞臊的残影,挥之不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像一只全熟的虾。 羞耻,想推开。 沉迦宴却在她有动作之前,掐住她的后颈,深深地将她回吻住了。 她的唇瓣一如既往的甜腻,像撒了糖霜的丝绒蛋糕,一口一口融在唇舌,让人疯狂上瘾。 只是,不太对劲。 主动亲他的是她,现在咬牙不张嘴的也是她。 那是要亲,还是不要亲。 沉迦宴放开她。 看到她红红的眼眶,沉迦宴先是滞了一下,确认她眼中并未蓄泪,他捏住她的腮帮子令她张开嘴:“吸气,呼吸。” “怎么了?” 倪亦南撇开眼,不悦地缄口。 沉迦宴有些好笑地看过来,漆黑瞳仁中融进一点暖意,“乱想什么呢,说给我听听。” “......” 倪亦南囫囵地按了按眼部,觉得有点尴尬。 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有点矫情。 她丧气地跪坐下去,丧气地垂直倒进床铺,心中无声抓狂,就在她要丧气地藏身于被褥时—— 沉迦宴一手勾她腰,一手拉她手,让她坐起来。 他单膝压上床沿,俯身平视她:“再来。” “......” 主动这种事情吧......复刻就找不回那个一时上头的勇气了。 倪亦南努着嘴,不讲话,浅薄的眼皮拉得平直,望着他,一动不动。 沉迦宴被她幽怨又别扭的小情绪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他隐藏得极好,这要归功于他那张冷峻的脸。 即便在这种时候,看上去依旧冷然,难触摸。 瞅她不动,沉迦宴凑近几厘米,汲取她的气味,呼吸她的呼吸,唇瓣碰了碰她的,声音很轻。 “再来一次。” 他说,“我超喜欢。” 倪亦南轻轻呼了口气,他缱绻的眼眸近在咫尺,倪亦南在其中捕捉到一抹桃色。 那是她的倒映。 脸热起来,淡去的“想亲他”的想法在此时又翘起尾巴。 一定是受他蛊惑,一定是多巴胺操控了她的意志。 倪亦南一手撑在身前,另一手不自觉攀上腰间那条强健的手臂,零点五厘米的公差随即被覆盖。 唇瓣先在他唇角点了点,手沿着臂肌攀岩揽住他的颈,倪亦南启唇,浅浅吮了吮他下唇。 她的吻很秀气,学他描募唇形的小舌也是相当秀气,不紧不慢,像片撩人而不自知的白色羽毛。 沉迦宴掌着她的脸,拇指在她嘴角摩了摩,随后指尖插进发缝,深深回吻下去。 倪亦南第一次吻他时,手指在抖,气息紊乱,他察觉得到。 手臂搭在他后颈,沉甸甸的手镯有些硌人,带着被体温熨烫后的温凉触感,他也察觉得到。 他当时想的是—— 他超喜欢。 - 屈喻钦跟明湛约定好坦白的时间,是月考排名出来后一周。 然而在月考排名出来的头一天,屈喻钦就带着鸭舌帽去办公室坦白了。 他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要等妈妈度过手术危险期。 屈喻钦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明湛虽结清了医药费,但白血病就像个无底洞,术后护理恢复滋补处处需要钱。 没有能力请护工,他每日留在病房照顾妈妈,只用熬过这几天,等明天的手术成功,等妈妈度过危险期,他就会去坦白,会向倪亦南道歉。 然而就在这天,沉迦宴出现在了病房。 单人病房内,蓝色窗帘半掩,光线将地面划分为两个长格,一明一暗。 明界摆着一张木椅,沉迦宴坐在上面,望着角落陪护床上,正在削苹果的男生。 男生低着头,短发剃得利落,黑色长袖洗得些微掉色,领口松垮没型。 动作却利索,短短一两分钟,一条完整的果皮圈从刀尖掉落,他继续切块。 沉迦宴便知道,和他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那钱你用的安心吗,你妈如果知道她做手术的钱是怎么来的,我猜——” 屈喻钦持刀的手一顿,冷淡地抬起眼,打断他:“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妈进手术室,包括你,也包括她自己。” “你说了算吗。”沉迦宴扯唇,“我可以承付你的债务以及后续康复需要的所有费用。但你得给我办件事。” 屈喻钦眼神定住,眸光有一瞬闪烁。 “办成了,皆大欢喜。” 沉迦宴顿了顿,再抬眼,声调凛冷下来,听得人心头发麻发紧。 “办不成,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你计划的每一件事,都会宣告失败。” 果肉发黄氧化在掌心烂成汁泥,屈喻钦握紧拳头。 “我的钱应该比他的更容易吃下去吧。” 嘎吱一声响,屈母这时搀着腰慢慢吞吞推门进来,屈喻钦擦净手,叁步并作两步跑来扶她。 沉迦宴淡淡扫了眼,在他经过时,往他兜里塞了张卡,起身离开。 他步子相当慢,屈喻钦持卡很快追上来。 “其实我也不想......我和她无冤无仇,我没办法,我筹不到钱。” “你说的没错,你的钱更让我心安理得一点,我——” 沉迦宴挠了挠眉毛,直接打断他,言简意赅道:“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你的行动。” 抬步,往电梯间走。 屈喻钦还在身后,气势和一开始截然相反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 “不必,就当积德了。”沉迦宴上下扫他一眼,冷讥一声,“你也积点德吧。” 屈喻钦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当天赶回了学校。 ...... 花钱能办成的事,沉迦宴就不当回事。 但倪亦南不同。 睡在身侧的这个小女孩,接受别人一点举手之劳的善意,就心心念念要回报回去。 如果让她知道,屈喻钦妈妈的医药费是他出的,就为赌屈喻钦良心未泯,会为她坦白一切,她一定又觉得自己欠他什么了。 那,索性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68鸽子 风和日丽的大中午,阳光明媚,照射在肩背上热意暖洋,又不至于太热,是很适合踏青的天气。 窝在家里睡大觉真的很浪费。 沉迦宴望了眼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阿姨做完刚离开,又望了眼吃饱饭在阳台上打盹的沉渺渺,拍拍手。 沉渺渺睁开眼,一拱一拱地蹭过来。 “给你个机会,”小狗摇起尾巴,沉迦宴握拳,拇指朝向主卧,“把你妈叫起来。” “汪!” “不许碰到床。” “汪!” “只能舔她的手,轻轻地舔,懂?” “汪汪!” 沉迦宴于是打开房门,沉渺渺扭着屁股冲进去,在床边急刹。 它没有看到妈妈的手,回头无措地寻求沉迦宴。 沉迦宴走过去,把倪亦南的手从被子里捞出来,垂在床沿,沉渺渺于是心领神会地舔上去。 默默瞅着这一幕,沉迦宴忍不住想笑,拿起手机偷偷录下。 在她眼睫翩动的第一下,手机收回去,他插兜站去床尾。 “什么啊......” 倪亦南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模糊,隐隐看到床尾有个虚影,闭眼睁眼,又变成重影。 顺着湿黏的触感看去,揉揉眼。 哦,原来不是沉迦宴在舔她。 她做了错梦。 “渺渺~” 人还没清醒,尖细的嗓音先迸出喉间,她上半身探出床沿,两手放在沉渺渺脑袋上,摆弄它弹性的耳朵。 “你好可爱呀!” “怎么这么好摸呢!” 沉渺渺咧着嘴嘤嘤叫,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往倪亦南手心蹭,沉迦宴就横过来,用腿把它别开。 倪亦南两只胳膊还伸着,毛茸茸的触感就空了,懵懵地抬头,沉迦宴直接提着她腋下给她从被窝拎出来。 “坐好。” 倪亦南懒懒靠在床头,沉迦宴从衣架取下她的针织外套,帮她穿好后,抱她去卫生间。 这次是公主抱。 洗手台前,沉迦宴从后面环住她,托着她的手来到水龙头下。 倪亦南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嘟囔说好困。 “你睡了四个小时,再睡晚上就不要睡了。” 洗手液打出沫,裹去她分开的十指,沉迦宴低着颈,声音压在耳畔。 “还疼吗?” 倪亦南垂眸,摇头。 “我买了药,肿的话要擦。” 此话一落,她青白的脸颊光速涨红,身体也不像刚刚那样放松地倚在他身上,站得僵直。 特别容易害羞的小女孩。 沉迦宴搓洗掉她指间的泡沫,正经补充:“你自己擦。” “......知道啦。”她小声说,然后佯装很忙要弯腰洗脸,镇静镇静。 从镜子里看到他眼下未退的乌青:“你没睡啊?” 沉迦宴睡了一下,刚睡着就接到家里的电话,回去了一趟。 回来时她睡得很香,盯着她看了会,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他睡不着。 沉迦宴拉她去吃饭,说今天天气好,下午去不去湿地公园喂鸽子。 “带它吗?” 倪亦南有些期待地指指地板上的一大坨。 “不。” 倪亦南脸就垮下去。 “你现在完全不怕它了。” “因为它很聪明很可爱啊,不会咬我,我喜欢它。” 倪亦南兴致不再高昂,扒了几口饭菜,神色依旧闷闷的。 好像约会不带狗是多么遗憾,多么过分的一件事。 “......” 沉迦宴拖着音,“带——” 倪亦南嘴角就立竿见影地扬起来。 但是...... 她打开天气预报,明天跟今天天气一样,都是大好晴天。 “可以改成明天吗?”她解释,“我作业一字没动,而且今天妈妈在家,万一她醒了我还得提前赶回来。” “但明天她应该上白班,在她下班之前回来就行啦!” 沉迦宴说按她的时间来。 于是倪亦南约他在明天下午一点,在家门口等他。 - 确认沉渺渺不会伤害她之后,倪亦南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想,以后应该会和它一起玩好多次,所以回家后,在购物软件上下单了一个狗书包。 和它毛色很搭的米白色,可以让它自己背在背上,装它的小水杯餐巾纸什么的。 温希醒的时候,倪亦南正在房间写作业,敲门进来关心她午饭吃了什么,倪亦南随口一编。 温希点点头,停顿了几秒,而后告知她:“刚刚接到你凌叔电话,他调回来的时间提前了,可能在下周。” “哦,好。” “到时候你哥开车,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 “嗯。” “行,我就跟你说一声,你继续学吧。”温希就退出去,带上门。 短暂时间内,倪亦南无法专注回课业上了。 她忧烦地撑着脑袋,笔头无意识在作业上拉出一长条。 不是年后调回吗?为什么一下子提前了小半年? 回来住哪?住这还是住老房子? 住这的话,妈妈工作叁班倒,经常晚上不在家,太不方便了。 住老房子......他一个人住?妈妈会选择留在哪? 过去,倪亦南和凌远像同一屋檐下的“合住人”。 虽不存在矛盾,但若可以选,她想她会站去另一片屋檐。 69消失 站在这里,倪亦南不由自主想起,沉迦宴以前经常会踩着她去学校的点,在这里等她。 就在她现在站的位置。 这里可以看见清晨第一缕阳光斜射进窗沿,歪斜的枝桠挥舞着绿叶轻敲她房间,风摇摆,像在和她招手。 他也不是天天在,开门就像开盲盒。 有的时候倪亦南坐到班里了,他才慢慢悠悠荡进学校。 窗户通常是开着的,经过时,能听见他懒洋洋地说一声:“早。” 倪亦南垂眸,看了眼自己精心打扮后的衣着,又看了眼时间。 一点叁十叁,沉迦宴迟到了。 一点四十,拨通沉迦宴的电话,得到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挂掉电话,指尖在键盘上徘徊。 【你在家吗?】 【我上来啦?】 ...... 家里空空荡荡,倪亦南换了鞋坐去沙发上。 可能是早上起太早、学习安排太满的缘故,此刻松懈下来,眼里频闪泪花,困意渐渐侵袭。 倪亦南没有待很久,两点整,在导航上搜索湿地公园的位置,独自前往。 行人成群结伴,她没有来过这边,溜达了一圈便跟随人群来到白鸽广场。 艳阳高照,蝴蝶翩翩,倪亦南坐在广场的休息区,陆陆续续有白鸽挥翅而来,停留在周身去啄她手上的食物。 湿地公园有上百只白鸽,一包鸽食很快见底,掌心被啄得通红,泛着麻意。 倪亦南起身,拍掉裙底粘上的尘粒,抬头望了眼碧蓝天空,结束今天的约会。 - 那篇帖起了很大作用,周一,叶婧菲和屈喻钦一同去老师办公室坦白了一切。 叶婧菲和屈喻钦被要求请家长、写检讨、向倪亦南当面道歉。 屈喻钦和明湛则记过处分,只不过明湛一直没有出现。 课间操时间,叁人一同留在高叁语文组办公室,两个班班主任都在。 倪亦南迟迟没有开口,两位老师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似乎都在等她说些什么。 此情此景,在对方真诚道过歉后,她理应说些宽容大度的话,但她不想。 倒不是不想原谅,只是不太喜欢这种明明应该私下完成的流程,硬要搬上台面,弄得不真不假的形式主义。 她不开口,老师也不好勉强,让屈喻钦和叶婧菲先离开,留下倪亦南,告诉她学校会给明湛转班和处分,会叫他真诚道歉,让她不要因这些事分心。 明湛是周叁返校的。 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课间跑操时,倪亦南听到队伍里有人议论,顺着视线看去,明湛融于新集体中,从旁边跑过。 只是,沉迦宴依旧没有出现。 倪亦南大口喘着气,不知是因为跑前吃了个小面包,还是因为胃里灌进了冷风,小腹右上的部位好痛。 双手叉着腰慢下来,落到队伍最后,头发蓦地被扯了一下。 “找我有事吗?” 退去最里侧跑道,倪亦南右手压着小腹,开始走。 “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盛停泊愣了一下,颠着脚尖在她边上倒着跑,“还是说你知道迦宴在哪?” “周末我就联系不上他了,他都叁天没来学校了,玩失踪啊?你联系得到他吗?” “他最后一次回我信息是周六晚上,我没有他的消息。”走了十几米,呼吸能跟上了,倪亦南恢复慢跑,“你有联系他家人吗?” “我哪敢!他爸管他老严了,要知道他旷课玩失踪,”盛停泊摇摇头,“迦宴腿要废。” “管得严还让他一个人出来住?” “呃,咋跟你说呢......”盛停泊头疼地思索片刻,摆摆手,“反正他家情况老复杂了,一时半会说不清,你还是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哎,看来只能让邬霜影找她哥了。”盛停泊低声叹口气。 倪亦南顺势想起开学那会,邬霜影被关找她帮忙的事,沉迦宴似乎和她哥哥关系很好。 “那,你联系上他告诉我一声。”倪亦南说。 “必须的,你也别着急,估计没啥事,虽然你看上去还挺淡定。” 末了,盛停泊两指并行擦过太阳穴,加速,“溜了。” 邬霜影哥哥的形象实在深入倪亦南心,像那种霸总文里,抬手就能掀起金融圈腥风血雨的大佬。 倪亦南就这么脑补来着。 或许他出手,很快就会有沉迦宴的消息。 后面连着下了两天雨,周六大课间自由活动,叁个人聚在空办公室里。 “有消息吗?” 倪亦南这几天没有给沉迦宴弹微信,好几次指尖悬在键盘上徘徊,输入框满了删,空了满,最后全部删除,手机关机扔得远远的。 邬霜影摇头:“我哥说不知道,说他们很久没联系过。” “你没让你哥查?”盛停泊说,“你哥那么牛逼,他啥查不到。” “查了......”邬霜沮丧地拖着音调,“我磨他给沉叔叔打电话,沉叔好像知道这事,又好像不知道,他原话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们不要管’。” “你们听得懂吗?反正我没听懂。我就想着晚点给秋阿姨打电话,沉叔就在那头说阿姨最近一直生病住院,不希望这件事加重她的病情。” 想起那晚那通电话,邬霜影就郁闷,憋得慌,怀疑是不是自己智商有问题,还拽着裴京琮一起逐句分析。 听完她的注解,裴京琮扔了五个字“少多管闲事”,便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闻言,倪亦南和盛停泊脸上都落下不同程度的失望与茫然。 邬霜影耸耸肩:“我就打听到这些了。” 倪亦南沉思片刻:“我们是周天上午失联的,周六我们在一起,他告诉我他家人有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回去了一趟。” “我可以确认的是,周六晚上他还在富丽。” 倪亦南完全不知悉沉迦宴家的情况,只好将这个小小线索交由面前二人,她问,“会跟这个有关吗?” 71断崖式 凌远乘坐的航班七点半落地。 从富丽到机场要半小时,因为是晚高峰,担心路上堵车。六点四十,凌恪连人带车准时出现在单元楼门口。 给沉渺渺买的小书包送达两天了,倪亦南一直没空拿。 想着周六没有晚自习,结果温希就打来电话说凌恪已经到了,催她快点回家,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倪亦南只好作罢,一条路直奔家里。 这还是上次矛盾爆发之后,叁人首次重聚。 再见到凌恪,倪亦南一如既往地视若无睹,上楼放书包,下楼,挤进后座。 一气呵成,全程没有给他半个眼神。 一反常态的是,温希今天没有说一些“叫哥哥啊”“没看到你哥啊”之类,非要让她打招呼的话。 于是倪亦南沉默地很顺利,也很彻底。 上次见凌远还是他腿被砸断后,一起去隔壁市看他,也因为要上学,倪亦南只在那边呆了两天。 记得第一次见面,凌远送了她一套海德薇的乐高。 这个东西对生活费基本等于零的倪亦南来说,有点奢侈。 那时学习还比较轻松,暑假倪亦南会去快餐店兼职。 攒了大几百,还缺一大半。 有试探性问过温希可不可以赞助,温希厉声拒绝,并附赠一顿“败家浪费钱”的数落,倪亦南就再没开过口。 其实哈利波特全季倪亦南只看过一次,她不是哈迷。 她只是非常非常渴望,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猫头鹰。 倪亦南还差最后六百元。 “你妈妈告诉我你喜欢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达成心愿会感到幸福。” 一个身形微胖的陌生男人站在她面前,举着一个红黄手提袋,笑容敦厚。 而站在男人身边,美甲穿插进男人宽阔袖口的,是妈妈。 俩人眼角漾起的细纹与皱褶,洋溢着甜蜜与对美满的希翼,落入倪亦南眼里。 妈妈一点也不爱她,这个论点显然立不住脚。 否则妈妈为什么会记得她喜欢海德薇? 为什么这一刻要幸福地望向她? 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腕说希望她收下,希望她多笑笑? 妈妈一定爱她。 不纯粹的爱,成分少的爱,被碾压的爱......也是爱。 正值青春期,情感细腻又敏感的倪亦南这样想着。 ...... 凌远不抽烟不酗酒,为人谦逊朴实,情绪稳定有担当,在他身上,倪亦南看见了与倪振华迥然不同的两套人格。 或许倪振华并不如她儿时记忆那般混蛋,或许,那都是为了逼温希离婚演出的表象。 或许。 倪亦南也模糊了,她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倪振华了。 倪亦南曾认为凌远是个好人,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长辈。 却在她被猥亵那晚,他像缩头乌龟一样,坐在客厅角落,垂着头不置一词。 他沉默地很彻底,就像电视剧中经典的“暴怒的妈,无言的爸”。 他就是那种角色。 仿佛做出此等卑鄙无耻事情的不是他儿子,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个好爸爸。 他们漠视她的崩溃,撕碎她的尊严,殴打她的意志,还要往她身上吐口水。 也是那个时候,倪亦南亲手打破青春期的她为自己编织的谎言。 ——温希真的不爱她。 温希是一个极有爱心的女人。 家庭虽不富裕,但她会和同事一起出钱,带厂里的几只流浪狗做绝育。 温希对小动物极尽耐心与爱心,却对自己的女儿腾不出半点。 无数失眠夜,倪亦南反复在心中盘问:妈妈看到路边的母狗被强奸都会抓心挠肝想解救吧,为什么不愿救困于水火的她呢? 为什么看到她遍体鳞伤,还要推她一把,将她的伤口踩到溃烂呢? 是爱变了质,还是大脑美化了回忆? 倪亦南对温希的感情很复杂,像满天飘淋的小雨,有些灌溉进泥土里,滋养草木生根发芽,有些排进下水沟,水流震颤,散发着腐臭、刺鼻的味道,痛惜又令人想远离。 妈妈真的不爱她。 ...... 捱过这场阖家团圆的晚饭后,倪亦南不想回家,借口要拿快递,绕去驿站。 之后,她轻着脚步去了402。 窗帘紧闭,家里弥漫着一股久无人迹的清冷,倪亦南打开客厅所有灯,坐在她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环视屋子里的一切。 干净的餐桌、角落的狗笼、关闭的房门......一切都如最初,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床铺依旧铺得柔软丝滑,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连挂她针织开衫的那个衣架,如今也还晃晃悠悠地挂在衣杆上。 而他习惯抽的烟,此刻全部躺在垃圾桶里,连塑封膜都没拆。 书桌上迭着几张白纸,凑近才看清上面的字迹,是他那晚拍来的解题过程。 而这里本该有的画架和画笔,以及像艺术家一样杂乱落地的画纸,如今,也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消失。 环视这间陌生的屋子,心头陡然升腾起一股惘然,倪亦南失神着。 在这一刻,她忽然异常的想要沉迦宴抱抱她。 告诉他,很想念他。 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低沉的嗓音,想念他牢牢握住就绝不放手的坚定。 倪亦南想念他炽烈的爱人方式,也想念他的幼稚、冷脸和臭脾气。 - 回家时,凌远洗了水果,和温希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的手搭在她腰上,她的头靠在他胸口,讨论电视里抱错真假千金的俗套剧情。 倪亦南瞥了眼,匆匆回到房间。 “南南,妈妈跟你说件事。” 没坐几秒,温希敲门进来。 温希很少这样喊她,很少自称“妈妈”,也很少声音这样温软。 倪亦南没有回头。 “老房子那边没收出来,凌叔这段时间要住在这里,他刚回来前段时间又动了手术,妈妈上班顾不上的时候,你帮着做点家务,知道吗?” 她不会做的。 “知道。” “一家人没有分开的道理,其实你凌叔住在这也是应该的,他说我有时候上晚班......女孩子还是不太方便,所以他决定住老房子。”温希说,“不过也不是固定的,我跟你凌叔也可能两边换着住,会提前告诉你。” “嗯。” “你怎么了,学校被老师批评了?我看你吃饭那会就心不在焉的。” 温希关上房门,上前两步,手轻轻搭去她肩膀,在今夜扮演起贤淑母亲的角色。 倪亦南却早已过了需要母亲关爱的阶段。 “没有。”她往前坐,不动声色躲掉触碰,从书包翻出作业,“我要学习了。” 房间终于属于她自己,倪亦南深深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拿起笔。 夜里,飘着和她衣服同样香气的狗书包挂在房间的衣架上,随着纱窗外的夜风悠悠荡荡,和银白色月光捉迷藏,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时而拉大,时而缩小。 倪亦南平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望着房中幽黯的一切,摸起床头的手机,点进跟沉迦宴的聊天框。 满屏都是她自言自语。 这几天她发得并不多,都不用翻,最顶就是上周他爽约,她对他发起的单方面对话。 其实不应该再联系。 沉迦宴这样毫无预兆消失一周,送给她断崖式分手,她有勇气斩断一切。 但今晚,她的心脏柔软又脆弱,情绪饱满却堵塞,还是想说。 逐字敲下: 【沉迦宴,我很想念你。】 她轻声念,可惜沉迦宴不会听到。